任堂内如何混亂,看見方茉雲的這一刻,幽戎便明白了這一切,這不過是國師和大皇子、三皇子的陰謀。他滿腔熱血在這一刻終于被冰冷的現實澆滅,他心中理想、忠誠和誓死效忠的誓言瞬間崩塌成了虛無。
“認命嗎?”茉雲眼尾上揚挑出一絲輕笑,眼神卻放出了狠戾的光。
幽戎目光從衆人猙獰的笑臉中掃過,曾經的忠心耿耿,金戈鐵馬和九死一生都抵不過一場陰謀。他那高昂而挺拔的身軀,似乎這一刻都疲憊得顫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眼中不再有怒火,隻是一種難以言表的失望。
“這就認命了?”茉雲則以高亢的聲音問,嘴角泛着冷笑,“那你也配說不死不休?”
幽戎怔了半刻緩緩擡頭望向茉雲,眼中好似又閃過一絲倔強的神采。
“于我而言,人不可有一刻認命,哪怕是最後一刻,但可時時拼命玩命!”茉雲頓時拔劍而出,頃刻間調轉劍鋒,飛身就上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把就壓下了三皇子,還未等他反抗便将其擊暈,将劍抵在他頸下,衆人皆錯愕驚喊,但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你兩,還不除了身邊那賣主的叛徒。”茉雲望向幽戎身邊那随将。
頃刻間幽戎拔劍手起刀落将身邊那最先拔劍的随将劈下,他緩緩擡起頭,眼中本已黯淡的光彩又被重新點燃,銳利如刀。集益瞪着那倒在血泊中的随将才晃過神,慌亂中衆人包括自己都六神無主被他诓騙,他所謂的護主突圍不過是被人收買為幽戎安上謀反的罪名。
“為什麼?”幽戎望向茉雲又顯出了那抹邪魅的笑容。
“該問為什麼的不是國師嗎?國師真是絕頂聰明,拿捏人心的好手,可奈何我自幼便不是人,人都稱我為妖怪。腦子與人不同,任人如何揣度拿捏,都無用,隻因我腦子有病,我自己都把握不了我自己!”茉雲狠戾又帶着嬉笑的樂了,望向一臉依舊從容而陰寒的國師。
國師不愧是國師,現場如此的反轉,衆人都是應接不暇的錯愕,他依舊從容不迫,平靜如水,冷冷的凝視着。
“那日國師你說幽戎想要我命,我得先下手,我覺得甚為有理!可就剛剛幽戎一句望天下所有嘗盡家破人亡之苦的靈魂,皆有家園,我又準備帶他一起玩命了!”
“你以為憑你一己之力能救他。”
“不能,逃出暗營就行!”
“那就試試!”
“好,那便試試!”茉雲轉身便沒好氣的扛着昏迷的三皇子對幽戎一扔,沖着他們吼道,“你們不過來壓着這胖子!”
在衆人還有些呆滞目光下,幽戎咧嘴笑了,他看向集益指了指,集益二話不說就帶人一把綁了三皇子。
國師陰冷的望向他們下令道:“所有暗營暗衛,聽我之令,将這一幹逆賊亂箭射死,若誤傷三王子,所有罪過我一力承擔。”
“國師!”
“放箭!”國師陰鸷般的說道,可是頃刻間他又瘋狂的怒吼道:“停,不要放箭。”
隻因此時長公主站到了幽戎前面,完全擋住了他,此時射出的第一箭已經擦過長公主的鬓角,血頃刻間滲出,而她卻絲毫未動。幽戎雙眉緊皺,眼中亦閃過有幾分吃驚。
頓時國師瘋狂的吼道:“膽敢傷了長公主,立刻将其亂刀砍死。”
那發出第一箭之人當場喋血,此時堂中衆人都未有人敢動彈半分,隻能惶恐的注視着瞬息萬變的局勢。
“長公主,他們不能留。”
“難道我峑戎的朝堂是你說得算嗎?”
“您難道還懷疑我的忠誠?”
“好,那便随我一起去父王那裡,讓他斷個是非!”
“長公主,我絕不會放他們離開暗營。我乃峑戎國師,要以國事為重!”國師望向長公主,眼神不再犀利如刀,而是變得深沉而懇切。
可長公主那琥珀色的雙眸隻迸射出憤怒和鄙夷,瞪向國師吼道:“那便将我等一起亂箭射死!”
國師擡起了那瘦若枯木還顫抖着手,望向長公主的眼眸透出了苦澀和無奈:“來人啊……”
“國師,人快油盡燈枯之時,是否更該不忘初心。”茉雲擡目悠然的望向國師,語氣如此平淡和現場的劍拔弩張格格不入。
衆人皆不知茉雲所雲為何?可國師手卻停在半空,遲遲未能揮下,他望向了長公主,那一刻他神情中以往的狡黠和狠戾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傷和深情。
“怎得如今位高權重,悠悠幾度春秋,權謀和輸赢都比之重要了?那你此生還剩什麼?”
國師那毫無血色的薄唇在微微顫動,那狹長而陰冷的眼睛閉上了,權謀和陰影早已将他包裹,但他心中這一抹深情,依舊日日倔強的燃燒着從不肯熄滅,正如一開始他入仕,不過是想将自己化為燭火,哪怕隻用微光溫暖她一刻也好,此刻若他連她都舍棄,那自己此生除了一生的争鬥和血債,還剩什麼……
茉雲眼中閃過一絲歎息的神情,但轉瞬即逝被笃定的狠戾所取代,她伸手一把牽起了長公主,轉身的一瞬間狠踹了幽戎一腳。
“怎得還留下吃個宵夜呗?走啊!”
幽戎嘴角又閃現出那邪魅而不羁的笑容,擡手說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