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有早朝,夜色稍褪之時,顔栩便起了床,火急火燎地回去換了身衣服,又入了宮。
天色稍淺,吞吐淡藍,一叢花花綠綠的官袍裡混了個異類。黑金紋傾蓋,綢若赤色湖水,特立獨行地十分亮眼,女人身材高挑,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唇角似有若無地上挑,慷慨地留給衆人一個戲谑輕佻的神情。顔栩同那人對視,對方賞了她一個笑,彎的弧度大了些。
顔栩禮尚往來地回了她一個白眼。
這家夥真是一如既往的放蕩,活該老是被禦史台寫折子。
朝堂上,蕭肅拟旨将李炎擢升至吏部,衆臣并無異議。而後是林殊漠上前述職。
“陛下,前方戰事不斷,辎重短缺,又兵力不足,微臣實在力不從心,特來請罪。”
誰不知道林殊漠十二歲一戰成名,常年駐守邊關,如今亦是戰功顯赫,她如今說力不從心,還有誰能當此大任,如此承了蕭肅的情,也不至于拂了他的面子,處事十分圓滑。
“愛卿不必妄自菲薄,近來蠻族确是縷縷進犯,辎重定然短不了你們的。可我朝士兵稀缺亦不是一朝一夕之事,現下武舉開放,招攬良才亦不可圖快。”
“陛下聖明。”
蕭肅問了國庫存糧,準備着兵部的人送過去。
“陛下,微臣順道送回去就是了,倒不必再勞煩。”
朝廷辎重由上而下,層層剝削,到了那怕是糧山都能變成小土坑。林殊漠明裡暗裡是這麼個意思,但順道是真順道,情理之中,下面的人眼觀鼻鼻觀心,不過少撈一次油水罷了。
早朝散後,顔栩跟着林殊漠上了将軍府的馬車,兩人一起回了将軍府。林殊漠的馬車厚實,上邊鋪着軟墊。一名小厮在替二人斟茶。顔栩那杯特地加了很多水。
“你倒還記得。”
林殊漠痞裡痞氣的嗤笑一聲,“你那次喝了濃茶,纏着我講了一個多時辰的故事。我困了你還把我挖起來繼續聽。”
後面那句實屬污蔑,半摻真假,倒是林殊漠慣用的伎倆,很無聊。
摘了烏紗帽,林殊漠的銳氣就蓋不住了。劍眉星目,氣宇軒昂,那對眸子最是攝人心魂,似有風霜,久經磨砺,成熟穩重。這樣的人,此刻看着顔栩倒是柔情似水。
“我會不記得?”
言畢她擡了擡眉毛,她的眉角上有個略顯猙獰的刀疤,在她身上倒顯得很有魅力。
“不過這種時候你怎麼會想着回來?”
前線戰事吃緊,營前又無幾人能當大任,多數時候都是林殊漠在撐場子。林殊漠的貼身侍從是個聾子,先前被她從戰場上救回來,安置在身邊。
林殊漠熟練的打了個手語讓人出去放風。
“我回來一是為了糧食,二是回來看病。”
顔栩眸光一沉。
“什麼時候的事?”
“不是什麼大事,隻是軍中條件實在有限,我才回來的。”
顔栩擡眸看她,見她神色如常,才略放下心來。可林殊漠終歸是要看病的,這才是個問題。民間的大夫她信不過,萬一将消息洩漏出去,不管林殊漠是否病重,都會傳出流言蜚語,屆時極有可能會影響到邊關境況。
林殊漠十數年都是大權獨攬,多少世家恨不得她能出事,要不是自家人沒有能送上前線的好苗子,世家又怎會将這兵權拱手相讓。皇帝跟她倒是同心,林殊漠孤家寡人一個,既非世家又不是寒門,孑然一身,她隻能依靠皇帝,隻能服從于皇帝。若是林殊漠出了事,蕭肅要面對的就是政權兵權兩個都抓不住的境況了。可現下蕭肅也幫不了她,蕭肅自己身邊的眼線比林殊漠身邊的要多的多。
“蕭妍。”
顔栩唇鋒緊抿,眉心間隆起小山包。蕭妍肯定有信的過的人,隻是顔栩不太信任她。
“你覺得可以的話我自然是沒有異議的,你與她相熟些,倒是勞煩你。”
先前秋獵一事,林殊漠并不知内情,還隻當兩人還是關系很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