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起先她們因為霖煙這個人談論得還有些顧忌,此刻卻隻想打破砂鍋問到底。
“你這都知道,也是隔壁的跟你說的?”
那人問完,就見李佳白了她一眼:“我還能亂說啊,鹭遠樓管得多嚴你又不是不知道,門牌上就寫着霖煙的名字呢,我那姐妹看得清清楚楚的。再說了,我看她今兒來的時候還看了一眼琦玉的空床位,樣子像是早就知道她要搬走似的,隻是來确認一下。”
她這句話像是特意對某人說的,才說完便又低頭看了一眼。原本坐着寫字的婁語冰這時站起身來收着文具,台燈将她的影子照在後面,突然顯得有些孤寂。
幾個人還在讨論夏琦玉究竟是什麼時候攀上的高枝,畢竟鹭遠樓的條件和她們這可不是一個檔次的,而且有了一個權貴朋友,在這個學校也不必戰戰兢兢地過活了,可李佳顯然還沒有達到目的,眼見婁語冰爬上床蓋上被子,就要合上眼,忙喊了一句:“語冰啊,你怎麼沒搬過去呢?不想去嗎?可是你要給霖煙補習,住一起可能會更方便吧。”
過了一會,見火不夠大,她又趕着添了一把柴。
“對噢,琦玉她成績比你還好一些,人又溫溫和和的,是我的話我也會選她。”
聞言,婁語冰緩緩轉過腦袋,鷹眸死死盯住了她,房間裡不複吵鬧,又安靜下來。
誰都能覺察出寝室裡一瞬間變得怪異的氛圍,還是老好人葉真真出來打圓場。
“哎呀算了,這種私事還是少打聽了,睡覺吧睡覺吧。”
說着,她第一個躺了下來,蓋好薄被,其他人也紛紛效仿,可李佳卻還坐在那裡,甚至抱起了胳膊。
“我又沒說什麼,你們都睡了幹嘛。不過語冰啊,要我說,人霖煙沒準就是因為琦玉才接近你的呢,不然瞧你對人家那樣,是個人就受不了。”
婁語冰沒有像傍晚那樣同她争辯,隻是一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盡管是黑夜裡,借着窗戶透進來的月光,那雙眸還是閃着黑曜石一般的光。許是寝室裡過分安靜,隻剩幾個人有規律的呼吸聲,也有可能因為這個場景有些瘆得慌,李佳也拉了拉被子,整個人滑躺下來,不再對着另一邊。
可婁語冰卻無法安然睡下了。她知道李佳是故意說出這些話的,半真半假,添油加醋,可卻正好戳到她心窩子上。
如果剛才沒有看到那一幕,婁語冰不會因為這些幼稚的話分心一分,可如今卻不敢再确定了。
婁語冰腦中一直浮現出昨日霖煙拉着夏琦玉袖子匆忙離去的背影,這麼多天,她已經習慣了身邊跟着一個人,可昨天,霖煙把還在吃飯的她一個人留在了食堂。
說起來有些矯情,可死鑽這個牛角尖,隻讓婁語冰原本就酸澀的心變得愈發難受起來。
她不清楚這是怎麼了,明明幾小時前還和霖煙極力撇清關系,如今又這樣在意。
騙子。
其實那家夥也就是會說幾句哄人的話,如今仔細想想,還不知是對着多少人說過,才在她這裡輕車熟路。
換了個姿勢平躺在床上的婁語冰此刻對着天花闆發呆,俨然一副她平日裡最讨厭的模樣——
東想西想,患得患失。可她确實是有些後悔了,後悔今天說重了話,讓霖煙明日别再來煩她。
明明在聽得她的解釋之後,婁語冰心中不知輕快了多少,可還是硬逼着自己去想她曾經的惡劣,又故意闆起一張面孔,嘴裡講不出一句好聽的話。
有一件事她是該承認的,她受的那些苦基本上都不能怪在霖煙的頭上,畢竟霖煙做過的最過分的事請就是讓她在酷暑時分給她和她的朋友當跑腿。嬌氣的大小姐總是要求很高,免不了被數落一頓,但都會給她一筆數目不小的跑腿費。如今想來,那時的霖煙可能是注意到了自己每天清湯寡水的夥食,畢竟她不止一次說過,這樣是在丢她霖家的臉,但那在當時的自己看來,是最為嚴重的尊嚴問題。
況且霖煙至少不會真的讓别人欺負她,甚至會在别人想要傷害她的時候出來制止,不隻是那次在水房,早先還有很多次的,學校後巷,操場,甚至在孤兒院門口。
隻是後來不知怎麼,霖煙漸漸也不在她面前晃蕩了,那些人也變本加厲,也就因為這個,自己不再念着那些好,隻在心中給她記下一筆又一筆的賬。
可在水房那件事之後,霖煙又開始親近自己了,甚至比先前要更加主動。
躺在床上的婁語冰終于想清楚了這一切,也輕輕阖上了眼。
明天,她要去找霖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