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漫長的等待後,水裡終于有了動靜。
漣漪從石縫中蕩開,随後咕噜冒了水花。吳有道長噓一口氣從水中鑽出,抹了面上的水漬,呼着白氣上岸來。
衆人即刻圍過來。
“如何?”元白問。
“河水夾着一股奇怪的腥味,我有些怕,浮了一段水見着石岸便出了水。上岸後是一條平坦通道,再往前一裡路,就到了盡頭。盡頭是處斷崖,太深看不清,不過有一寬廣大樹依附而上。夜明珠所照之地僅一丈開外,再遠就不可視目,我便折返來尋求大家的意見。”
“洞中石壁夾紅,河水腥味可能來自赭石浸出的鐵水。至于大樹麼,這洞裡怎麼會有大樹,這倒是稀奇。”元白正思忖着,身後突然有人驚呼:“史六暈倒了!”
看來有人比元白更耐不住這寒氣。
元白從布包裡掏出半粒歸元丸,掐碎了覆在其嘴唇上。那史六重重吸了幾口氣,又緩過來了。
時間刻不容緩,元白轉身向吳有道問道:“吳兄,寒潭底下可深?”
吳有道回:“約莫一兩丈深。水面距離洞頂尚有一尺空隙,可随時探出頭呼吸。”
元白道:“那便請吳兄再下一趟水,将腰帶一頭系于岸邊大石上。“随後轉身向衆人道,”現下洞中二十六人,會點水的,抓着腰帶往前浮水,不會水的,待我和東家、吳兄一一将你們帶過去。”
李隆基瞥了一眼元白的手,道:“你也有傷,不如讓我來。”
“無妨。這點困難還難不到我。”他回李隆基一個淡淡的微笑,彷佛有十二分把握在手。
大概從州府牢獄見他開始,李隆基就覺得這個人彷佛天生帶着一股讓人信任的感覺。
“好。”他亦十分沉穩地回元白。
寒潭雖冰涼刺骨,好在此段水路不長,又可探出頭呼氣,遊了不一會便可上岸。衆人借着夜明珠的光亮摸索往前,沒多久便發現左右石壁上排列着兩排快要腐爛的燒火棍。
“這是什麼?火把嗎?”
“我來,我有火折子。”
說話的是剛才被元白救醒的史六,他一邊說一邊從革袋裡掏出一管火折:“這是我花了五十錢從涼州老工匠那裡購得的,銀筒蓋抹了雲石膠,防水。”
“有這玩意兒不早點拿出來。”
“嘿嘿。。。洞裡危險,省着點用嘛。”
史六将火把一一點燃後,洞中景象驟顯。
隻見石壁兩旁散落許多早已腐爛的木枋,石壁上還留有一些方形榫卯口,可見這裡原先應是有門柱或者鬥拱飛檐之類的木構物。
“快看這裡,壁上有字!”一人突然驚呼。
衆人拾了火把靠近,果見石壁上刻有幾行字。這些字迹大部分已經被摳爛或者被石壁滲出的水消磨掉,但安慰的是,末端落款幾乎可辨。
落款寫的是:業十二年。
“業十二年。。。大業十二年?”吳有道脫口而出。
“前隋的人建的?”
“這麼長時間了。”
“也不知是什麼人刻的。”
元白道:“不管是不是前隋的人建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前隋動蕩之際,有人曾來此避難。既然有人到過此處,那前方必定有出路!”
衆人恍然大悟,忍不住驚呼起來。
“既然這樣,快快去前面看看!”
大家紛紛加快腳步朝前小跑,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吳有道口中所述的斷崖前。
火把的光亮探不到崖底,但能見到一棵粗壯的古樹攀岩而上。這顆古樹分枝繁多,部分樹枝已經插入石縫,像一張巨大的網牢牢嵌在了崖壁上。樹皮外表發黑,輕輕觸碰便如石渣般掉落,露出内裡黑褐色的樹芯。半數枝幹被不知名的黑色粘稠物包裹着,姿态猙獰,散發着奇怪的味道。
“這什麼玩意兒?怎麼黏黏糊糊的。”其中一個人伸出手指挑了一些湊到鼻子跟前聞,“而且還臭烘烘的,暈腦子。”
“不要沾染!”吳有道大喊。
“啊!”這人聽見吳有道的阻止,趕忙在石壁上擦手。這一路過來,他們已經對吳有道産生了堅定的信任。
“火把拿開些。”吳有道肅色道,“這是石脂,點火會燃,經常出現在石縫、溪流裡。”
“石脂。。。是什麼?”
“在下才疏,隻是在古書雜記裡翻閱到,并不知其來源,隻知道易燃。”
“還是讀書人見多識廣。”
元白走到懸崖邊探了探,随後将手裡的夜明珠扔下。夜明珠到底摔爛,炸開熒光,把懸崖照了個五六分光亮。
他朝衆人喊道:“枯木石脂易燃,大家先滅火,順着古樹爬下去後再點火把。”
“你手上有傷,又泡了水,等下跟緊我。”元白轉頭囑咐李隆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