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蹙眉打斷懷中哽咽的傅韫生,而後又滿眼疼惜的拭去她眼角湧出的淚花,轉向言氏,語氣不滿道:“王後何必如此逼她?當時河邊不乏巡邏的侍衛,待一一審過後,便可知真相。”
此話一出,言氏當即愣住。
一方面,她不敢相信平日寵其入骨的王君此時會為一個初入燕境的女人,與自己厲言相向;另一方面,此事确為她妒心欲害人在先,若被巡邏侍衛恰巧看到,到時候,恐怕還未扳倒傅韫生,自己先染了一身泥水。
念及此,言氏嘴唇嗫嚅,張了張口,想要勸阻,可王令已下,覆水難收。
而令她沒想到的是,方才還在燕王懷中裝柔弱的傅韫生,此時卻開了口,說:“天寒地凍,王君向來體恤臣民,何故要為小事折騰他們。”
“公主這話何意?”
傅韫生看了眼榻邊搖搖欲墜的王後,眸色不忍,閉了閉眼,然後道:“就此揭過罷。”
燕王挑眉瞧她,想要再說些什麼。
恰在此時,帳外傳來陣陣馬蹄,混着人群的喧鬧如潮水般湧來。
燕王眉目一沉,轉頭向外,冷聲呵道:“何事如此喧嘩?”
話音将落,一侍從踉跄着掀簾闖進,末了,他扶了扶頭上的高帽兒,跪地叩首道:“回王君,是......是三殿下帶着獵物回來了。”
聞言,燕王不耐神色更甚,他向來對這個隻知戲文弄墨的兒子沒有好感。
“回來便回來,何須在外大張旗鼓地做出些惱人動靜。”
“可......”侍從瑟縮擡眸,“可此次三殿下獵到了十幾隻獵物。”
*
晏溫掰着傅懷瑾的手指,不住把玩着。
現下的他已經完全清醒,可意識仿佛還轉不過彎,堵在鈍痛的邊緣,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就像現在。
他躺在了傅懷瑾的懷裡。
晏溫知道此時自己最應該做的,便是推開傅懷瑾,重新在洞内找一處暖和的地方坐着,直到天明雪停時,找機會回去。
崩潰後的記憶還在源源不斷的往腦子裡灌輸,晏溫盯着手裡覆有薄繭的指尖,抿唇隻覺難堪。
依照慣例,他應該給他一巴掌。
晏溫想。
傅懷瑾見他捏着自己的手指不動彈,低身問道:“在想什麼?”
晏溫掀了掀眼皮,說:“在想該用什麼法子才能将你殺了。”
聞言,傅懷瑾臉上揚起幾抹笑意,接着反手握住了小太子細瘦的指骨,拉近貼着雙唇,緩聲道:“小殿下當真如此狠心,要将我殺了?”
“是。”
傅懷瑾把人擁緊了。
晏溫下意識要掙脫。
“别動,”傅懷瑾埋在他的肩窩中蹭了蹭,悶聲道:“我不會說出去的。”
晏溫一怔,“什麼?”
“小殿下的事。”
傅懷瑾像隻貪食的狗兒,不斷嗅着晏溫身上散出的隐隐香氣,眼中暗光浮動,“我不會說出去。”
畢竟,這般漂亮的人兒,傅懷瑾恨不能将其藏起來,任何人都不能近身,又怎會讓他人得知這位太子殿下私下那樣疼惜哭泣的模樣。
晏溫被他蹭的心癢,忍不住偏了偏頭。
傅懷瑾見狀,眸中閃過郁氣,問:“殿下不相信我?”
“我作何要相信你?”晏溫反問,接着他頓了頓,繼續道:“隻要是人,就永遠不值得信任。”
“那殿下就不要把我當人。”
“......”
傅懷瑾擡頭,右手扼住晏溫的下巴,使其能側過頭看向自己。
明明是句玩笑話,可現在輾轉在他的口中,卻是格外認真。
“小殿下,可以把懷瑾認作是您養的一隻狗兒。”
聞言,晏溫沉吟不語。
“小殿下不喜歡狗兒嗎?”
晏溫被迫着與之相視,傅懷瑾眸中變幻的偏執與陰郁盡數落于眼底。晏溫避無可避,嗤笑一聲,直接揚手扇了過去:“放肆——”
傅懷瑾被打的偏過頭去,臉頰上深深的紅印被火光照的格外醒目。
“是懷瑾放肆。”
傅懷瑾握住晏溫扇完巴掌後微微發抖的手,對着有些紅潤的手心輕輕搓了搓。
他心疼的看着面前近在咫尺的小太子,語氣柔軟的不可思議:“打得疼了嗎?”
晏溫:“......”
“殿下往後要是生了懷瑾的氣,不必親自動手,倘若傷着了自己,懷瑾會心疼。”
晏溫看着他。
隻覺是條瘋狗。
隻是現在,這條瘋狗隻會對自己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