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嘉柔嬌俏一笑:“那就要看你肯不肯說了。”
那孩子哭鬧得愈發厲害,掙紮間竟想要去咬帝姬的手,被胖嬷嬷一把掐住後頸掼在了地上,眼看腳就要朝孩子的腦袋碾去,岑最果不管不顧地喊道:“是我,醬是我吃的。”
夏侯嘉柔眼中有止不住的嘲弄:“你早些站出來,這麼多人也不用在這兒陪你受苦了。”
岑最果看着一衆被皇家侍衛用刀架着脖子的府衛,斬釘截鐵地說道:“是我一人所為,與他人無關。”
“你一人能吃一瓶?”
“我……我吃了好幾日了。”
“放在竈台上其他人就沒發現?”,夏侯嘉柔眼波一挑,看向跪在一邊廚娘。
那廚娘将孫兒緊緊抱在懷中,剛觸及夏侯嘉柔的目光便止不住渾身戰栗,她垂着腦袋,隻顧拼命搖頭,“奴婢不知,奴婢不知。”
那小童悶在她懷中嘟哝道:“奶奶,甯兒也吃了。”,廚娘趕緊捂住了他的嘴,小聲讓他别說話。
這句話其他人離得遠可能沒聽見,但岑最果卻聽見了,他偏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廚娘,那廚娘意識到他的目光,并不敢擡頭看他,隻是佝偻着身子,瑟瑟發着抖。
岑最果心中泛起一片悲涼,看到這裡還有什麼不明白的,這一切都是有人做的局,侯府裡必然也有人牽扯其中,他斂了斂心神,開口道:“既然賜給我家侯爺了,那我身為他的夫人,不能同享嗎?”
“你若是侯爺的正室,一品夫人自然是能同享的,可偏偏你隻是個側室,夠不到品級呢。”,夏侯嘉柔緩步朝岑最果走了過來,湊近了才輕聲說道:“說到底你不過是個番邦小奴,你也配享用這禦賜之物?”
岑最果打小見慣了這世間的惡意,于善惡敏銳如小獸,他明白這位衡陽帝姬要為難的僅僅是他一人而已。
“是侯爺賜給我的,大盛皇家典律中也有提到,王侯大臣可将禦賜品親自贈予家人和血親。”,他擡起頭,不卑不亢地說道。
“喲,你還看過皇家典律,多稀罕呐!” 夏侯嘉柔拔高了聲音嘲笑道,“那你們庫房造冊中就一定有記載咯?那将庫房打開與造冊對照一番便知。”
岑最果心中恍然,原來她們的目的就是千方百計地要打開侯爺的私庫,那庫中必然有她們想得到的東西,自己萬萬不能讓他們得逞而連累了侯爺。
他咬了咬牙,說道:“不必了,是我私拿的。”
夏侯嘉柔一挑眉,:“除了韶春醬,你還拿了什麼?”
岑最果搖了搖頭說沒有了。
衡陽帝姬志在必得地輕蔑一笑,她将一副卷軸抛到了他面前:“這是在藥圃中挖出來的,新埋下去的,這園子原本屬于府醫傅堅,但他死在了南疆,如今這藥圃平日裡隻有你一人在打理,你還有什麼話說?”
岑最果拾起地上的卷軸,定睛一看竟然是京畿的兵力布防圖,不由大駭,連忙道:“這不是我的。”
“那就是侯爺的咯?”
岑最果雖然不懂調兵布防,但也知道非禁軍統領私藏京畿兵力布防圖意同謀反,他急道:“怎麼可能是侯爺的,我也并不知道苗圃中會有這圖。”
“還敢狡辯!這京畿的布防圖隻有一半,本宮派人搜遍了全府都未尋到,隻有這庫房還未搜過,這另一半定是藏在了庫房内,你打開庫房,我們一探便知。”
岑最果豈可讓他們得逞,咬了咬牙,說道:“對,這圖是我的,并且隻有一半,另一半還沒畫好。”
“那你畫這布防圖是意欲何為?”
岑最果發現自己一步步掉入了對方設下的陷阱裡,但為了小阿哥為了整個侯府,他唯有将一切都攬在自己身上,便說:“我本欲将布防圖交由我南燭族長,沒想到族長已率族人歸順了大盛,我隻能作罷,所以布防圖也隻畫了一半。”
“你可知私藏布防圖如同謀逆?”
“我沒有,我……我隻想換些銀錢。且并不知道這布防圖涉及謀逆,還請帝姬贖罪。”
“我且當你年少無知,但你先是罪犯私吞禦賜之物,再是私自繪制布防圖,哪一樣都是抄家滅族的死罪。但你又是侯府的側夫人,如若按抄家滅族定罪,勢必要連累承恩侯府,本帝姬從小便與槐之哥哥感情笃厚,實在不忍侯府基業毀于一旦。”,夏侯嘉柔垂目睨着岑最果故意話音一頓。
岑最果緩緩直起身,說道:“這些都與侯府無關,侯爺他什麼都不知道,我願一力承擔。”
夏侯嘉柔用帕子撣了撣袖口莫須有的灰塵,長眉一挑:“你當真願意一人承擔嗎?”
“是。”,岑最果心中明白這衡陽帝姬如此大的陣仗都是沖着自己來的,若不如她所願,隻怕會連累更多的人,甚至整個侯府。
“甚好。本帝姬也不是嗜血好殺之人,但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帝姬掌管皇家禮法,現在要罰你,你可服?”
“臣甘願領罰。”,岑最果自知今日在劫難逃,便在伏在地上一拜,如了她的願。
夏侯嘉柔往酸枝木圈椅上一靠,端起侍女新沏的茶淺呷一口,又用帕子在唇角慢條斯理得按了按,随即一擡手,“擡上來吧。”
隻見兩個侍衛擡上來一個大缸,頓時在場的人都紛紛捂住了口鼻,這大缸中散發出令人作嘔的酸腐馊味,是一缸泔水。
夏侯嘉柔用帕子半掩着臉,蹙着眉朝身邊的胖婆子使了個眼色。
那胖嬷嬷站出來說到:“我們帝姬菩薩心腸,今日隻罰你吃些東西,你若将這缸内之物都吃了,此事就算罷了。”
岑最果雖如一株山澗的小草一般堅韌不拔地長在石頭的縫隙中,受了什麼苦痛欺淩,緩過幾日又能欣欣向榮地野蠻生長。但他的族人對他的惡意隻是當他瘟神一般驅逐,雖然時有動手打罵,但南燭族民風相對淳樸,大多數族人隻是避着他,如此心思歹毒地設計羞辱,還是頭一遭。
岑最果木然跪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衣着華麗貴氣,面容姣好的女人竟然如此蛇蠍心腸。
見他不肯就範,胖嬷嬷讓兩個侍衛押住了岑最果的身子,自己舀了一瓢泔水掰着岑最果的下颚就往裡灌,岑最果被酸臭不堪的味道弄得幾欲作嘔,卻死死咬着牙不肯張口。
這時本來被押着跪在地上的一個府兵,不顧那架在脖子上的刀刃,掙脫了身上的鉗制就往這邊沖過來,嘴裡還喊着:“放開我們少君,你們竟敢動用私刑。”
岑最果被嗆得淚眼朦胧間,就見那人倒了下去,一片血紅在他身後暈開蜿蜒在了地上。
那些府兵早被卸了武器,但還想着往這邊沖,一群皇家侍衛将他們團團圍住,拳打腳踢地招呼得他們毫無還手之力。
岑最果見狀目眦欲裂,掙紮着大喊:“你們不要過來……不要反抗……别殺他們,唔——”
那胖婆子趁他張口将一勺泔水倒在了他嘴中,頓時一股又酸臭又粘稠的感覺在口中炸了開來直沖靈台,他被嗆得還是咽了幾口,又止不住地吐了出來,那兩個壓住他的侍衛似是嫌他髒,對他的壓制松了幾分,被他掙脫開來撲跌在地上,吐得昏天黑地。
“這般喝法到天黑都喝不完,柳嬷嬷你可要想想辦法才行。”,夏侯嘉柔嘴邊噙着幸災樂禍的笑意,裝腔作勢地說道。
那喚作柳嬷嬷的便是那胖婆子,隻見她三角眼精光一閃,用腳踢了踢廚娘:“去,拿個漏鬥來。”
不一會兒廚娘取了一個竹制的漏鬥來,不時地瞟着在地上吐得不住地嗆咳着的岑最果,面有愧疚地張了張口卻最終什麼也沒說。
柳嬷嬷得了漏鬥讓人将岑最果嘴撬開,拿着長長的漏嘴朝他的喉嚨裡搗了進去,已是渾身癱軟的岑最果瞬間被入喉的異物梗得劇烈地掙紮了起來,他完全說不出話隻能不停地搖着頭嗚嗚地叫着,眼中的淚不自覺地流了滿面,那模樣可憐極了。
一勺泔水就順着漏嘴流入食道,吐又吐不出來,被嗆得穢物混着涎水從嘴角流了出來,大部分隻能往裡咽,那婆子咬牙切齒得不放手,一勺接着一勺不停地灌着,岑最果吞咽不及,那泔水竟然從鼻子裡噴了出來,他滿顱酸脹,意識漸漸昏沉,連呼吸都被堵住了,岑最果絕望至極,氣息漸漸地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