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青:……
我是怕我對你耍流氓,謝謝。
謝灼言把那個杯子放下,扶着裴青的座椅靠背把人轉過來,跟杯子對視:“沒想什麼,你能拿着我的杯子連喝兩口都沒發現?”
裴青:“?”
“!”
他剛剛,拿了謝灼言的杯子喝東西?
頭一次,裴青在謝灼言面前沒管理好表情,兩隻眼登時瞪得跟燈泡似的。
謝灼言剛剛其實有點糾結。
說實話,裴青今天說的那些,差點兒氣得謝灼言一佛升天二佛出世,打定主意一整天都不想理他。但是後來,看到裴青拿着他的杯子喝酒,第一口居然還沒察覺不對,又喝了一口的迷糊樣子,謝灼言高傲地想:嗯,他這麼可愛,肯定是在向自己示好,那就勉勉強強原諒他。
既然裴青都已經低頭,那他順勢從台階上下來,也不是不行。
他整個人懶洋洋地靠在裴青的椅背上:“這可是洋酒,幸虧你哥我發現得早,不然等你把這半杯喝完,我作為你的監護人,不得引頸受戮啊。”
裴青睨他:“我又不是哥了?”
謝灼言立馬改口:“幸虧你弟發現得早。”
裴青:“你還挺能屈能伸。”
他答着話,注意力卻早就已經飄到了那個盛着透明液體的杯子上了。
杯壁上明明光潔剔透,一塵不染。裴青卻恍然在上面看到了兩個明顯的唇印。它們就這樣重疊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和謝灼言間接接吻了。
意識到這個事實,心裡那股熊熊灼燒的火,被淋上了一層細小的甘霖。
欲望被短暫地緩解。
連帶着空無一物的唇瓣上,似乎都被人落下了一個輕柔的吻。
裴青知道這是自己的錯覺。
心裡癢癢的。
他好像就這樣不管不顧地貼上去,吻上那枚自己日思夜想的唇瓣,把幻想變成現實,把心頭止不住的渴意,就此壓下去。
可終究幻想隻能是幻想。
短暫地緩解後,是空洞綿長的空虛。
坐在另一邊的蔣彰和成子大潘三個人,看着對面那倆人肩膀靠着肩膀的竊竊私語,了然地相視一笑。
尤其是蔣彰,眼裡閃過精光:“我就說他倆關系好吧。”
成子和大潘兩個人猛猛點頭:“那當然,謝哥親口認證的,那個詞怎麼說來着。”
“天賜良緣。”
蔣彰疑惑:“天賜良緣?這是謝灼言那個狗親口說的?”
成子繼續猛猛點頭:“對啊。”
蔣彰大怒,心說嘿你個姓謝的,我說幾句你就急,你自己倒說得起勁,還天賜良緣上了。
果然,恐同即深櫃。
蔣彰把自己酒杯裡的酒一飲而盡,深覺可能自己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一頓飯吃完,成子和大潘淚眼朦胧地抱着蔣彰,哀嚎跟他相見恨晚,要不是謝灼言在旁邊攔着,這三個人都要淚眼婆娑地義結金蘭了。
謝灼言看着他們仨旁邊堆着的酒瓶子就很無語。
居高臨下地看着蔣彰:“小蔣,行不行啊你。”
蔣彰晃晃悠悠地站起來,眼裡卻不見任何朦胧之色:“你丫沒看出來麼,我逗那倆小醉鬼玩呢。”
“你無不無聊。”
“哪有謝大少爺你有聊,一晚上跟裴青嘀嘀咕咕什麼呢,沒看我們仨插都插不進去,被你倆無情孤立,那我隻能自己找點兒樂子了。”
謝灼言從口袋裡掏出宿舍鑰匙丢給他:“樂子都讓你找了,那順便也替你這倆異父異母的兄弟負個責吧。把人送回宿舍,看着點兒,别出什麼事。”
蔣彰不情不願:“你這就打算把裴青拐走,單獨過二人世界去?”
謝灼言掃了他一眼。
蔣彰也是吃硬不吃軟,一看又在人雷區蹦迪了,馬上捏着鑰匙:“好嘞哥,一定給您辦到哥。”
送走這三個,謝灼言又出門去找服務員結了賬。
等再回來,就看到裴青還跟自己剛剛出門之前的姿勢一樣,坐在位置上,表情呆呆的,一看到自己進門,就樂呵呵地笑。
那模樣,好傻。
他邁着步子走過去。
仔仔細細把人看了一遍,因為是要吃飯,裴青出門前就把眼鏡摘了,此時此刻,露出兩隻淡蜜色的眼,也不像平時那樣懶洋洋地微眯着,而是睜得溜圓,跟隻好奇的貓似的。眼裡還含着水汽,霧蒙蒙的。白生生的臉暈着兩團酡紅,一并在臉上漾着的,還有幾抹笑。哪有半點兒平時那副清冷男神的模樣。
謝灼言捂着嘴巴莞爾,嘿,怎麼有人喝醉以後不哭不鬧,而是從頭到腳冒着傻氣的?
他從口袋裡掏出手機,對着裴青猛拍。這麼好的素材,等裴清清到時候結婚了,一定要在他婚禮大屏幕上循環播放。
這麼想着,那股危機感再次襲上心頭。
還沒來得及細想危機感的源頭在哪裡,他就看見,裴青的眼裡慢慢有了焦點,正在看着他。
謝灼言摸摸鼻子,有種被抓包的心虛。
裴青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又開始笑:“謝灼言。”
他的聲音糯叽叽的,還帶着些拉長上揚的尾音。跟小時候叫謝灼言名字時的語氣一模一樣。
後來中間有段時間,裴青跟着奶奶回了老家上學,他們分開了幾年。
再回來,裴青就開始用現在那種沒起伏的聲調說話了。
一點都沒有小時候可愛。
謝灼言沒想到,今天還能讓他聽到可愛版的裴青。
心裡像是被什麼毛茸茸的東西撞了一下,他沒忍住,伸手捏了捏裴青看起來就軟乎乎的臉。跟高中那時候比起來,現在的裴青,到底是終于長了點兒肉。
謝灼言覺得,自己這個做監護人的,功不可沒。
過了一會兒,裴青又叫他;“謝灼言~”
這次比剛剛語調更軟。
謝灼言又應了聲。
“謝灼言~”
“嗯,在呢。”
“謝灼言~”
“嗯,在呢。”
他倒也不覺得煩,就這麼跟裴青玩你叫我答的遊戲,又答了幾遍。
裴青忽然從笑眯眯變得正色道:“謝灼言,對不起。”
“嗯,你說說看,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
裴青扶着自己的下巴:“我有一個秘密,嘿嘿。”
謝灼言聞言,忽然來了興趣。
他跟裴青從來都是彼此透明的關系,從不瞞着對方什麼事。怎麼裴青什麼時候有秘密,瞞着他了。
他循循善誘道:“沒關系,你告訴我是什麼秘密,我就不生氣了。”
裴青凝視着他的眼睛,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聽他的話。
過了半晌,他說:“秘密就是,其實我……”
謝灼言被釣成翹嘴了都快:“嗯,是什麼呀?”
裴青像是反應過來什麼,馬上搖頭,捂着嘴巴:“不行,不能告訴你。”
“告訴你的話,我們就不能再當朋友了。”
聽了這話,謝灼言嚴肅起來,從傍晚就萦繞他心頭的那股煩悶,終于讓他找到了排洩口。
“裴清清,你聽好。”
“不管發生什麼,就算天王老子來了,我們也是一輩子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