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妍臉色一頓，手上動作也停了下來：“出什麼事了？”

李老師的眼疾更加嚴重了？還是别的什麼？

宋妍實在想不到。

李老師除了眼睛不好，其他方面一直都沒有什麼問題，身體一向很健康。

“她……”李越頓了一下，一邊說一邊觀察宋妍的表情，“出了車禍。”

宋妍腦子轟地一下炸開。

她猛地站起身：“那我們快去醫院。”

李越随之起身，卻沒有說話。

宋妍往門口走了兩步，看李越沒有跟上來，她停下，而後折返回來：“怎麼了？走啊。”

李越面色未改，繼續盯着她看。

宋妍終于察覺出了不對勁，她盯着李越看。

李越說：“宋妍，你好好聽我說，李老師當場身亡了，人已經在殡儀館，剛剛的電話就是處理事故的交警打來的。”

“……”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陷入了徹底的安靜。

宋妍隻能聽到自己胸口強烈的咚咚聲，像是什麼東西在一下一下捶打她的心髒。

陽光真好。

透過廚房的窗戶灑進來，照在李越的身後。

宋妍卻感覺有一絲寒涼。

不。

是透徹心扉的冷。

——

去殡儀館的路上。

李越轉述了交警的話。

據交警描述，事故發生的時候，李玉梅正一個人過馬路，隻是遠處有一台正在疾馳的汽車。

李玉梅沒有躲閃，而那台汽車司機因為分神看手機，完全沒發現車輛的正前方有行人經過。

就這樣，在汽車沒有減速的情況下，李玉梅當場被撞身亡。

……

李越說完，宋妍很久都沒有說話。

李越稍側頭觀察宋妍。

除了剛開始知道李玉梅身亡的消息時，宋妍表情有過一瞬間的震蕩。

現在的她，已經完全歸于平靜。

但她太平靜了。

像一潭死水一樣。

李越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擔憂。

——

宋妍癱坐在座椅上，她到現在還是不能接受李老師已經身亡的事。

那個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的李老師。

那個因為她不愛惜身體而發脾氣的李老師。

那個總是給她做好吃的李老師。

她還那麼年輕，剛剛退休兩年，正要享受自己的田園時光，怎麼會這麼突然離開這個世界。

去殡儀館的路上，李越把車開到了交警大隊。

詢問和受害人關系後，處理事故的交警解釋自己給宋妍打電話的原因。

李玉梅一生都未有婚育。事故發生後，交警隻能找李玉梅手機上的緊急聯系人。

正是宋妍。

宋妍想起來，那是李玉梅剛剛退休的時候，宋妍害怕李玉梅不好意思聯系她，硬是把自己存到緊急聯系人一欄。

李玉梅很少找她，她知道她是害怕打擾她。

卻不知道，唯一一次找她，竟是她的噩耗。

而她竟然連接聽電話的意願都沒有。

交警把事故從頭到尾大緻叙述了一遍，而後帶着宋妍看了一遍事發時的監控。

監控中，那台汽車距離李玉梅的距離不算遠。

按照宋妍對李玉梅的了解。

老師從來都不是急性子的人。

唯一的可能性隻有一個。

就是。

李玉梅的眼疾已經惡化到了一定程度，已經連最基本的東西都已經看不見了。

宋妍想哭，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眼淚。

她一直都知道老師的眼疾，卻隻當是素稀平常的小事，全然沒有放在心上，反觀自己，每次自己遇到一點點的事情，李老師都關懷備至，縱使一遍遍地關心她。

她真該死啊。

她怎麼可以這樣。

她怎麼可以讓一個視力近乎于零的人獨自生活。

李老師人生的最後時光過得該有多艱難啊。

宋妍不敢想。

簽完事故責任認定書後，交警絮絮叨叨說着後續的賠償事宜。

因為李玉梅所走的斑馬線并沒有紅綠燈，而肇事司機因沒有禮讓行人而負全部責任，所以後續還會有很長一段時間的拉鋸戰。

宋妍麻木地聽着。

再多的錢又能改變什麼呢。

……

接下來的幾天。

宋妍留在鄉下給李玉梅舉行了葬禮。

葬禮一切從簡。

李老師生前就喜靜，宋妍也不想讓過多人來打擾她。

宋妍隻是通知了幾位和李玉梅交好的同事，幾位阿姨和李玉梅年齡相仿，也是同期進的銀行，對于李玉梅的猝然離世，她們都驚愕不已。

到了現場，眼淚更是止不住地流下來。

她們握着宋妍的手：“宋妍，怎麼就那麼突然啊？”

宋妍心下悲涼，卻沒有眼淚。

“你李老師沒白疼你，最後送她的人是你，她知道一定很欣慰。”

“……”

——

一連幾日，宋妍都沒有睡。

和以往不一樣，以往她是睡不着，但強迫自己睡。

但現在，她不想睡。

她隻想一直睜着眼，看看這個世界。

李越一直在旁邊陪着她。

他很少說話，隻是勸她多喝點水，吃點飯，睡不着的話，就閉眼休息一會。

宋妍全然不理。

她就像行屍走肉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