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川是在第二天下午接到陳警官的電話的。
本來這件事情查清楚了,就應該和他們沒什麼關系了。但陳警官說黎樸強烈要求見他一面,正巧何川也有些不太明白的事情,于是他立馬打車趕到了警局。
“陳警官!”
“欸,小何!你來了。”
陳警官朝何川揮了揮手,領着他走進了警局。
“人在裡面,什麼也不肯說,倔得很,非要見你。”
何川微微颔首,跟在陳警官身後穿過了一道封閉性極好的長廊。隔着單向透視的窗口,他看到了趴在桌面上小憩的黎樸。
透過黎樸此刻安靜的模樣,何川還能回想起曾經自己在球場旁仰望的每一個午後。隻不過,那個時候,黎樸是站在光下的人,而自己隻能在陰影中遙望。
而現在……
房間内的人睜開眼睛,隔着單面鏡與他對視。
昔往今來,他現在是站在光下的人了,黎樸反倒成了那個“仰望”他的人。
……
“黎樸。”
“又見面了。”
何川拉開靠椅,在黎樸的面前坐下。
自何川打開那扇門開始,黎樸的目光始終聚焦在何川的身上。見何川坐下,他也散漫地靠在了座椅上。他揚着臉,聲色不辨情緒地說了句:
“何川,你真TM的陰險。”
少年并沒有什麼特别的感覺,他回道:
“謝謝,你也不賴。”
隻有一頂老舊的半球狀吊燈懸挂在兩人的上空,微晃。
“哼!我隻不過是在為露露讨回公道!”
黎樸的眼神變得尖銳了起來。
何川抓住機會,立馬問道:
“露露?”
“這個名字你提過很多次了。”
“她到底是誰?”
“嘭——”
硬實的高密度闆材被黎樸一掌拍得震響。
他甚至激動得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他怒氣沖沖地指着何川質問道:
“你是真忘了還是裝忘了?”
“七年前,武城一中,你不記得了?”
何川依舊面不改色地坐在原位上,他的眼珠象征性地在眼眶裡溜了一圈,然後他平聲答道:
“哦。”
“我沒忘,但……”
“我的确不記得有這麼一位人物。”
“我操你媽的!陳露露她為你付出那麼多!到頭來你一句不記得就想撇清關系?!”
黎樸怒罵着抄起桌上的礦泉水瓶就往何川的頭上砸去。
少年閉着眼、随意地擡手一抓,那瓶礦泉水便穩當地落到了他的手裡。少年長睫輕扇,他看到自己的眼睑下方還貼着昨晚陸之衿給他買的卡通創可貼。
“黎樸!你在幹什麼?”
“坐下!”
從外走進的陳警官呵斥黎樸道。
“陳露露?”
何川低聲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
“她究竟為我做了什麼?”
少年擡起頭重新正視起黎樸來,他一副求知若渴的表情,竟讓人分辨不清他究竟是興奮還是冷倦。
“她為了你把她的整個人生都給毀了!!!”
“是你毀了她的人生!!!”
歇斯底裡的吼叫聲從1003室的房間内傳出,正要進去找陳警官彙報的小九被吓得抖了個機靈。
“咚咚——”
“老大。”
小九試探着敲了敲房門。
陳警官往外退了一小步,小九順勢湊到他的耳邊悄聲說道:
“那個‘lulu’查到了一些結果,武城一中當年入學記錄裡名字含‘lu’的一共有五十多人,篩出女生一共32人。當時和黎樸同班的隻有兩個男生名字裡含‘lu’,沒有女生。”
“老大,下一步怎麼找?”
陳警官很明顯從何川的提示中獲得了啟發,他回看了一眼房間内的情況,轉身囑咐小九:
“不用篩了,直接去系統上找陳‘lulu’這個名字。”
……
室内,何川依舊平靜地看着情緒瀕臨失控的黎樸。
“既然如此,為什麼她自己不來找我?”
原本還在因生氣而急促喘息的黎樸像是想到了什麼極度悲傷的事情,他一下子踉跄地跌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雙手被手铐圈着,他捂着臉、聲音像在嗚咽:
“因為她走不出來了……”
“她不要,她說不要……”
“她為什麼不願意啊?”
“我都那麼努力地救她了……她為什麼不願意好起來啊?”
何川無視了黎樸突然轉變的情緒,他繼續問道:
“所以、你是因為她才報複我的嗎?”
黎樸厲聲否認:
“不!因為你配不上這麼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