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你知道。”
他故作驚訝,指着遠處仍在翻滾着波濤的海面。
“這不是你一直以來都想做的事嗎?如果不是我讓波爾多調整航線軌迹,一直跟在這艘船後面的核潛艇又怎麼會進入他國地界?不進入别國海域又怎麼能引得别國用魚雷炸他們?”
他臉上笑容越發擴大,白森森的尖齒在夜晚中泛着冷冽的寒光。
“父親,我這可是在幫你。”
他步履輕快地在原地踱步,“與其畏手畏腳利用船上的那些廢物來挑起戰争,我的方法是不是更簡單直接?”
“你有考慮過後果嗎?”
“後果?”
他像是聽到什麼可笑的言論,沉悶的笑聲回蕩在甲闆上,回蕩在黑沉的夜裡,顯得突兀又詭谲。
“這可不像你會說的話。”
琴酒走到他跟前,伸手理了理對方稍顯淩亂的衣領。
“這些年一直推着我往前走的人,難道不是你嗎?我的父親。”
“啊對了。”
他退開半步,姿态詭異地從口袋裡做了個摸東西的動作。
“你想要這個對吧。”
他手中空無一物,卻做着拆信的動作,“展開”後又故意輕咳兩聲。
“親愛的薩莫諾敬啟……”
琴酒頓了頓,又咧嘴笑了。
“這是寫給你的。”
金瞳孔微縮,面上再無往日的溫和與慵懶,看着自己這個狀若瘋癫的兒子,拿着那封所謂的“信”邊讀邊來回踱步。
“若不是生命已到盡頭,我也不想再打擾你。很抱歉曾經以那樣的方式和你相遇,可我不覺後悔,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才找到自己存活的意義。我不是救贖你的神明,也不是帶你逃離煉獄的天使,但你卻是我枯燥又貧瘠人生裡唯一的……”
他動作頓住,沒再往下繼續念,金卻急切地想聽到後面部分。
“什麼?!唯一的什麼?!”
“我忘了。”
琴酒聳了聳肩,“你知道,我那時候太小,記不住那麼多字。”
“那信呢?!”
“信啊。”
他又做了個摸打火機的動作,“在這。”
他将手中“信”“點燃”,煞有其事地将“它”揮落。
“被我燒了。”
“薩拉姆——溫亞德!”
“我叫琴酒。”男人歪了歪頭,像做了惡作劇的頑童般朝他咧嘴。
“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黑澤陣。”
金眼中戾氣頓盛,掏出手機随意點了幾下,琴酒霎時便感到頸間傳來一陣緊縮。
“信在哪裡!”
“在我肚子裡。”
脖頸間的項圈仍在收縮,琴酒卻笑得一臉挑釁。
“二十多年前就進了我的肚子。你要劃開看看嗎?也許還沒消化完。”
“找——死!”
窒息感再次傳來,琴酒忍不住弓起身,卻被金一腳踹翻。
“告訴我後面的内容是什麼!”
“你不是将她“複活”了嗎?”
他笑得肆意又無謂,像極了那年用自身性命逼他現身時的模樣,讓他感到一陣厭惡。
“去問啊。還是你不敢?”
“不敢?是你不敢還是我不敢?”
他揪起他的衣領,對着那張和自己有八分相似的臉上狠狠砸下。
“怎麼?怕讓毛利蘭知道你從頭到尾都隻是我的一個赝品?哈!一個從出生起就注定活在别人影子下的人,還妄想擁有一份屬于自己的愛。琴酒,你配嗎?”
金拿出手機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的這張臉,你的人,你的名字,你的身體,包括你身體裡現在流動的血液,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我讓你生就生,讓你死就死,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談條件?”
他眼中閃過陰狠,“隻要我不死,你永遠都隻能做我的複制品。可是琴酒,你敢殺了我嗎?”
他朝他湊近,兩人如出一轍的臉上帶着同樣的譏笑,雨絲至兩人中間滑落,似想将他們分開,卻仍是徒勞。
“你敢在毛利蘭面前殺了我嗎?”
對方低柔的嗓音像是帶着魔力,一陣陣鼓吹着他的耳膜神經,額角的青筋在不斷跳動。他像是聽到了哀求聲,又像是看到了那雙濕潤的紫眸。
他看到了那隻不知死活的蠢兔子,跳出他為她設計好的牢籠,如同那個他瀕死的雨夜,再次不自量力地來到了他身邊。
手腕忽感一痛,銀色機身被迫脫離,琴酒趁機擺脫控制,不顧頸間傳來的窒息感。掃腿、側踢、格擋,提膝,每一招都幹淨利落,與之前和蘭較量時的身姿簡直判若兩人。
琴酒的身法和招式分明是受過正統訓練的,其中還融合了多個國家的體術和格鬥,和與毛利蘭纏鬥時使用的野路子完全不同。金則看似瘦弱,力量較之琴酒卻也不落下乘,兩人一招一式間竟都帶着詭異的重合。
蘭頭腦昏沉,吃了解藥後她的暈眩感并未得到緩解,反而因為恢複了少年人身體,腦中一直想與她争奪身體控制權的思想更加強烈,她拼命壓制才不至于讓自己失去意識。
濕潤的海風驅散了周圍白霧,兩人打鬥不遠處,銀色手機正靜靜躺在那裡。蘭搖晃着身軀想将手機拾起,卻被金察覺意圖,擡腳便将手機踢開。
琴酒反應迅速,一腳踢斷他胫骨,金就地翻滾兩圈,撿起掉落的手機就想按下琴酒頸間的自爆項圈。蘭瞳孔猛然驟縮,直接朝他撲了過去。
船身卻在這時猛烈晃動,金和毛利蘭的身體被同時震出甲闆外,蘭反手抓住欄杆,另一手卻下意識拽住下墜的金。
銀色機身則在半空中劃拉兩下,最終消失在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