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不屑輕嗤,“毛利小五郎愛女心切,怎麼可能明知有危險,還把女兒留在這。”
蘭呐呐地跟他解釋。
“爸爸隻是太擔心我了。”
“你真以為他會安然地放你們離開?”
“你說金先生?”蘭略微皺眉,“金先生還在醫院吧?現在應該沒精力管我們。”
男人隻是輕哼一聲,并不多說。
蘭拿眼偷偷觑了眼駕駛位上的男人,絞着手指小聲開口。
“你、你會對我父母下手嗎?”
見她又露出了那種小動物般警惕的表情,琴酒捏了捏她的後脖頸。
“你乖一點,我就不動他們。”
蘭“啪”的一聲打掉他作亂的大手。
“琴酒先生,你搞清楚,現在你才是罪犯!”
到底誰才要乖一點啊!
看着少女鼓着臉氣呼呼的模樣,他忍不住手癢伸出手指戳了戳她一邊臉頰。
“怎麼像個河豚一樣。”
“那你可要小心一點,河豚可是很毒的!”
“沒關系。”他将車随意停靠在路邊,俯身湊了上去。
“我百毒不侵。”
蘭僵在原地,車内的可活動的空間并不多。在男人傾身過來的一瞬,她鼻腔裡便充滿了琴酒身上的那股冷香。銀白色的發絲順着男人的脊背滑落,落了幾縷在她手心,蘭将手裡的銀發握緊,然後鬼使神差地閉上了眼。
就在兩人的嘴唇即将觸碰到的時候,車前突然出現了幾道亮光,幾個混混模樣的青少年,拿着手機的手電筒對着車内車外一通照射。
被擾了興緻的琴大爺此刻極度不爽,眉宇間籠罩的黑雲幾乎凝結成冰,車内的氣壓驟然降低。蘭輕咳了一聲,見男人面上浮現了幾分暴戾,眼中已然有了絲嗜血的光芒,她連忙按住對方伸進大衣口袋的手,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然後,自行打開車門,試圖趕在男人暴怒前打發掉這些人。
蘭的想法很美好,但現實很不好。
M國治安本就混亂,更别說大晚上不睡覺還在外面溜達的人,能有幾個好東西?
幾個小混混見古董豪車上下來的,隻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高中少女,膽子頓時更大了。其中一個剃着闆寸,打着眉釘,露出的皮膚上全是紋身的小混混更是出言不遜,對着蘭極盡言語羞辱。
蘭不想多事,她身後的車上可還坐着個犯罪分子,就在她想轉身離開的時候,幾人又将她圍在了一起,言語之間極盡下流不說,還企圖上手。
蘭終于在忍無可忍中選擇了反擊,她一邊還手一邊心裡不停默念,是他們先動手的,她現在隻是正當防衛。琴酒沒有下去幫忙,他好以整暇地坐在車裡,甚至還頗有閑情逸緻地給自己點了根煙,看着前方纏鬥在一起的幾道身影。
忽然,男人身形一動,在一根鐵棒即将敲到蘭後腦時,用胳膊替她擋下了一擊,鐵棒打在男人結實的手臂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琴酒先生?”
琴酒一手攬住她的腰身,一手還擋在她面前,不耐煩地啧了一聲。
“幾個不入流的小混混也值得你浪費這麼多時間。”
蘭被他說得小臉微紅。
這幾個外國少年看着都跟她差不多大,她自然不好下狠手。
更重要的是……
她悄悄看了眼男人。
她不想把警察招來。
琴酒的顧慮顯然沒這麼多,他打架自帶一股狠勁,招招都往人身體上最脆弱的部位招呼,幾乎每一招都帶着殺氣。
幾個小混混終于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惹了不敢惹的人,丢下手中的棍棒紛紛逃離。
蘭從地上撿起那根鐵棒,朝前方逃跑的人影丢了過去,鐵棒砸到最後那人的後背,那人摔了一跤後又爬起來屁滾尿流地跑了。
蘭雙手撐膝,大口喘氣。
循規蹈矩了十餘年的毛利蘭,頭一次做出這麼出格的事情。腎上腺素在此刻飙升,帶來一種難以言說的快感,像是被禁锢多年的束縛終于被打破一樣,令她連日來的郁結都消失了。
然後,她笑了。
她笑得肆意又開懷,張揚又明媚,笑聲回蕩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在黑沉的夜裡。
蘭感覺自己很久很久都沒這樣笑過了。
琴酒嘴裡叼着煙,就這樣站在一旁等她笑完。
“第一次幹這種事?”
蘭點點頭,擡手拭去眼角因過度激動流下的生理性眼淚。
“琴酒先生呢?經常做這種事?”
“街頭長大的人什麼都做。”
蘭看了他一眼。
男人倚靠在車旁,仿佛與身後的黑夜都融為了一體,隻有一頭銀白色的長發在黑暗中清晰可見。
她記得對方還是黑澤陣的時候對她說過,他的媽媽在很早之前就過世了,可金先生不是他的父親嗎?為什麼還會讓他流落街頭?
蘭急忙打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她可以在離開前遵循本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但關于他的世界,她已經不想再踏足了。
蘭回到車裡,簡單地為對方處理了下手上的傷。青紫色的紅痕幾乎橫亘了男人整條手臂,他卻似完全感覺不到疼一般,還有閑情打趣。
“這一棍子要是敲在你頭上,恐怕紅白腦漿都得流一地。”
蘭原本因為他的傷口自責得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卻硬生生被男人的這一句話,氣得又給憋了回去。
她狠狠摔上車門,留下一句“怎麼不疼死你”就跑回了酒店。
目送毛利蘭離開後,琴酒才将車重新啟動。
廢棄的倉庫地上綁着幾個青少年,一群人全都手腳骨折鼻青臉腫的,可謂是傷的傷,殘的殘。
伏特加在一旁撇撇嘴,不明白大哥要他把這傷殘的幾個小混混抓來做什麼,還必須要活的。
倉庫大門被人推開,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月光下,銀色長發在滿月的照耀下灼灼生輝。
伏特加見人來了連忙上前。
“大哥?怎麼處置?”
琴酒踱步至其中一個打着眉釘的平頭少年面前,腳尖勾起他的下巴,在對方驚懼的目光中,将腳一點一點挪到了他的脖頸上,然後,狠狠用力。
平頭少年雙目欲裂,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色,他拼命張大嘴,卻一句話也說不出,隻能瞪着一雙眼睛,看着上方那雙冷漠得不近一絲人情的碧眼。
直到腳下的人徹底沒了呼吸,琴酒才将踩在對方脖頸上的腳放下,在倉庫的水泥地上輕輕碾了碾。
然後從口袋裡掏出香煙和打火機,頭也不回地吩咐。
“燒了。”
伏特加傻眼,他已經好多年沒看到大哥這麼兇殘地要人命了,一槍就能解決的事卻非要硬生生踩斷人的脖子。
見自家大哥踩完人就走,他連忙請示。
“燒、燒了?就這樣燒嗎?”
還有人活着啊!
“你自己看着辦。”
男人朝後擺擺手。
“我不想在新聞上看到他們的臉。”
琴酒剛走出倉庫,口袋裡的手機便傳來一道短信鈴聲。
他随意地掏出手機,淡淡煙霧籠罩在他眉宇之間,給他平淡的面容上增添了一抹生氣。
短信的内容是提醒他關于手上傷口的注意事項,以及用藥量之類的叮囑。
是個心軟還嘴硬的小姑娘。
他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沒有選擇回短信,而是繼續融入了無邊的黑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