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林霏發現一個厚厚的牛皮本，牛皮材質非常漂亮，像是常年拿在手裡，皮子發着油亮的光澤。

她驚奇的撫過皮子，誰能想到埋在地下幾十年，居然沒有返潮，也沒有黴點，就像是主人心愛的本子，昨天還在使用一樣。

拆開皮扣，第一頁，還是爺爺的爺爺肖仲元的筆記，但字迹混亂。

1942年2月10日

今日，随母親遺願，将她的骨灰撒入大海，算是與爹爹葬在了一起。

這一頁有點皺皺巴巴，有水迹，不知是眼淚還是别的什麼。

第二頁。

1942年2月15日

我恨我自己，恨！為什麼如此沒用！為什麼像一個窩囊廢一樣！我為什麼沒有慧根！為什麼！

一頁紙。

就這幾個字，越到後面筆力越重，最後幾個字甚至劃破了這張紙。

像是呐喊。

再翻一頁，夾着一張黑白老照片，是一張全家福，老太太坐在中間，旁邊坐着中年夫妻，後面站着青年男女，女子手中抱着兩三歲大的孩子。

1942年7月4日

昨日，師兄來了，他哭着說了很多，說不忍我父親斷了傳承，我沒有慧根、我兒子也沒有，師兄将女兒嫁給我兒子，生的孩子也是普通人。

他說，他的孩子們，個個是廢物。

我也是個廢物！

老祖宗定下的規矩，我家每一代人，隻能生育一個孩子，無論男女。

師兄說，戰亂，怕同父親一樣，死在戰場上，他身死道消不可怕，可我們這一支的傳承，就徹底敗了。

他不甘心。

我也不甘心。

他交代給他的女兒，多子多福。

先不提他說的慧根是什麼。

肖林霏可能明白了，太奶奶為什麼生了那麼多孩子。

1942年8月11日

我決定整理爹爹留下的手劄。

1942年9月8日

找到了爹爹積攢的符咒，滿滿一大箱子，讓文晖給他老丈人送去。

望師兄平安。

1943年3月1日

師兄來信，他一切安好。

在總部找到了父親的遺物，一隻琺琅彩小座鐘，他會托人帶回來。

1943年4月27日

來了兩個怪人，自稱是師兄的同僚，帶來了那隻小座鐘。

說總部在西邊成立了協會，世家人都去了，他們正在研究通過電擊，刺激沒有慧根的世家子，令慧根滋長，有很大概率能成功。

他們要帶走我孫子。

我把他們攆走了。

放他娘的！敢騙老子！老祖宗曾說過，慧根這種東西就是娘胎裡帶的，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不可強求。

老祖宗活了二百多年，她老人家說的話能有假？！

老祖宗雲遊二十二年了，為什麼還不回來。

1943年4月29日

小茉莉病了，突然病的很重，我不想她離開我。

1943年5月16日

妻

王玉蟬

民國三十二年五月十六病逝

年四十五歲

自記事起，我就知道她要嫁給我，她是母親表姐的女兒，母親很喜歡她。

我也喜歡她。

她說，成婚那一日，想穿洋人的白色婚紗。

我帶她去上海定制，她穿上真的太漂亮了，現在我都還記得，禮服店裡，她掀開頭紗嬌笑着問我，她是不是全天下最美麗的新娘子。

我答了什麼？

哦對，我說，像那春日裡，柳絮成了精，白毛精。

她氣的要來打我，被腳下的長裙尾絆倒，摔了好大一跤。

後來，她沒穿洋人衣服，她爹娘不準，她鳳冠霞帔進了門。

他們都走了，先是爹爹，再是娘，今天是小茉莉。

什麼時候帶我走呢。

像我這樣的廢物。

肖林霏默默的抽了一張紙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