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頭深深地皺起來,她心裡有股橫沖直撞的火氣想要把母親那腦子裡根深蒂固的觀念燒光,她擡起頭來,想要繼續勸說。
忽然,眼前的場景換成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那是一個寬敞、擺滿雜貨的超市。高大的貨架後轉出一個樸實幹練的中年男人,他熱情地招呼着來買東西的客人。
招呼過客人,那人看到了林煥,他走過來,笑得很開心,“小煥你回來啦,你媽最近正念叨說你也該放假了。”
林煥似乎知道這人是誰,也客氣地應着,“我回來了,叔。您跟我媽最近都挺好的?”
“挺好的挺好的。”
林煊不知從哪裡走過來,也加入兩人的談話。
談話間,兄妹兩人對視一眼,都不約而同地舒心一笑。
那一刻,林煥感到了由内而外的喜悅,甚至當她睜開眼睛時,嘴角的笑還停留在臉上。
解酒藥終于還是把林煥的頭疼壓下去了,但是酒精帶來的燥熱遲遲無法褪去,而心中積郁的一股無所适從的壓抑情緒更是難以找到發洩的出口。
林煥掀開被子,解開睡衣的兩顆扣子,閉着眼睛緩了片刻,還是坐起身來,赤腳進了浴室。
沈衡今天晚上睡得不踏實,總是醒醒睡睡,反反複複。
後來,他索性從床上起身,打算去看看林煥。
走廊的燈亮着昏黃的光,給這棟安靜的沉入黑夜的房子染上了些讓人安心的色調。
沈衡輕聲走到林煥的門前,門内傳出些聲響。
他凝神去聽,彷佛是水流聲。
剛才起來的時候他看了一眼床頭的鐘,淩晨兩點多。
但此刻他也不方便敲門進去,想了想,他走到旁邊的小客廳裡坐下。
今晚的天氣不錯,一輪彎月挂在一側,散出些清涼的月光到地闆上來。
沈衡看着地闆上的光影回想着晚上他和林煥的對話。
溫心的手是自己傷到的,不過是因為家中出事導緻她上班路上分心才摔倒的。他本來猜測是溫心和那邊的養父母關系不睦,但結合老莊和溫心的話,多半是林家夫婦感情不和,所以她觀察父母,是因為那邊養父母的情感破裂、關系緊張讓她也在懷疑父母的和睦隻是在她面前表演出的假相。
從思緒中回過神來,沈衡站起身走到林煥的門前。
奇怪的是,流水聲還在響着。
沈衡心髒一緊,猛地敲響房門。
“溫心,溫心!”他的聲音在走廊上回響着,很快沉寂在空氣中。
手按下門把的時候,門無聲地打開了。沈衡顧不上太多,直接沖向亮着燈的浴室。
水流的聲音愈發清晰,沈衡感覺聽到了自己沉重的呼吸,他不敢繼續想他猜測的畫面。
浴室的門半掩着,沈衡第一眼看到的是轉角處浴缸裡不斷滿溢的水和飄在水面上的一角白色衣料。
林煥被沈衡拉出水面的時候嗆了一大口水,她趴在浴缸邊沿撕心裂肺的咳着。
沈衡在旁邊幫她拍着後背。
等咳嗽聲漸漸止住,沈衡也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林煥整個人咳得失了力氣,垂着頭平緩着呼吸。沈衡看着林煥貼在臉上濕漉漉的頭發和不斷滴落着水珠的臉,顫着聲音說:“溫心,我知道今晚在酒吧裡的那些話讓你心裡不舒服,我向你道歉。真的對不起,我的話冒犯到了你,以後我會注意自己的言行。”
“但是你别這樣,我受不了,爸媽也沒辦法再失去你一次了。”
林煥吃驚地擡起頭,看到沈衡的眼睛紅了,她慌亂地解釋:“不是,你誤會了,我不是、我沒想做什麼。”
她把粘在臉上的頭發胡亂地撥到耳後,繼續說:“我隻是、隻是酒喝多了,覺得太熱了,就想在水裡泡一會兒降降溫,沒成想水聲特别催眠,我就在裡面睡着了。”
沈衡的眼睛還在直勾勾地看着她。
“真的,不騙你。”林煥保證着。
“抱歉,讓你擔心了。但是真的和你沒關系,你問我的問題……對我來說,可能當時我是有點生氣,但是你說的話都沒有錯,我給你的回答……也是真的。我家裡前段時間出了點問題,所以心情不好,上班的路上就走神了,”她又很快補充道,“但是現在問題已經差不多解決了。”
“真的嗎?”沈衡的眼眶沾染了浴室的水汽。
“真的。”林煥很快點了頭,點頭的幅度很大,有水珠濺到沈衡的臉上,他下意識地眨了下眼。
沈衡身上已經濕透了,他緊盯着林煥的眼睛。片刻後,僵硬的身體終于有了些知覺,他身體前傾慢慢地抱住了林煥。
濕透的衣衫黏在身上,緊貼的身體傳遞着彼此的熱度,像兩尾擱淺在沙灘的魚。
“你真的吓到我了,下次不能再放任你喝酒了。”
林煥身體一僵,幾秒後手遲疑地放在沈衡的後背,起初是食指試探着動了動,繼而帶動整個手輕輕地拍着,像安撫一隻驚魂未定的小獸,“好的,我以後一定注意不喝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