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歲竟有些不敢細想了,噩夢的情境不合時宜地浮現在眼前,令她的呼吸亂了一瞬間。她不怕刀山火海,隻害怕從平子口中聽到别離的字眼,掌握了軟肋的人擁有了令她受傷的權力,禮歲感覺恐懼、恍惚,卻又覺得理應如此,平子在她心裡的份量早已超脫她的預估。
那天平子是何時走的,禮歲自己又是怎麼睡着的,她已記不起來了。後來幾日再沒在清醒時見過平子,她沉默着在心裡跟自己較着勁,配合治療,喝着味道難聞的藥,祈禱能快快離開四番隊。
……
八月下旬,天已經微微有些轉涼了,禮歲的傷恢複了不少,總算得到了卯之花隊長的點頭應允,收拾回家。
回家中仍有些事務要處理。清水宇勝之事,對外隻說病逝,他的弟弟忠勝繼承家主之位。忠勝才能平平,勝在勤勉老實,宇勝出事後他惶惶不可終日,一聽說岚上家主不欲追究,當即明了利害關系,第一時間向岚上氏投誠。其餘風澤、小松野各家,在禮歲養病期間,禮歲明香一派及長老會難得統一戰線,明面私下如何對付,也讓他們不敢再妄動。歸根到底,哪家沒有陰私事把柄、沒有争權奪利面和心不和,突破點太多。而岚上氏總歸是承了上級貴族的家格,又有朽木和四楓院私下相助,不至于被心思各異的小族害了去。
合上文書,禮歲躺在熟悉的榻上,隻覺恍若隔世。剛歇下一會,她又爬起來。川野正在替她塗藥,新長出的皮肉細嫩且發癢,需要塗上特制的藥膏才舒服些。禮歲抿着唇,問她:“最近有見過真子嗎?他有……問過你什麼嗎?”
川野把兩人的動靜看在眼裡,也替家主着急,可惜……
“不曾……許是番隊事務多抽不開身?平子大人與您多年情分,不至于有心冷落。”
禮歲沒得到想要的答案,失落地垂眸,半是委屈半是埋怨:“四番五番不過一街之隔,多忙才能一分一秒都走不開?”
禮歲本就不是躊躇不前的性格,病中焦慮猶疑暫且不論,養好了精神和身體再被牽着走就不像她了。
總要問出真子的真實想法,無論是好還是壞。她打定了主意。
……
護庭隊中,十席以上的高位席官都擁有專屬住所,以木栅欄做隔,辟出一方小院子,既保障隐私又别有意趣,算是對隊士的激勵。
平子下了值,天色還未完全暗下,他沒有點燈,就着橙色的夕陽光換下死霸裝。裡衣脫了一半,總覺着如芒在背,他擰眉回頭,就見壁櫃的陰影處,一人正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禮歲抱膝坐在角落,被抓了個現行,讪笑一聲,“你回來啦。”
平子耳尖通紅,猛地合上衣襟,看禮歲一臉意猶未盡的表情,尴尬得手腳都不知道怎麼放,“幹啥啊——你……你怎麼在這!?”
禮歲嘟囔一聲“怎麼這麼見外……”,緊接着擡頭望向天花闆,避開平子略帶譴責的視線,“路過,随便看看。”
總不能說是來隊舍堵人的吧。
院牆外傳來其他隊士陸續回來的聲音,平子連忙關起大敞的門,結果門一合上他就懊悔地閉眼:我在心虛啥啊,明明沒幹什麼,太多此一舉了吧!
身後腳步聲靠近,那個攪得他心神不甯的少女仰着頭,眼中是小心忐忑。她很少用這般試探的語氣說話,放下身段和驕傲,露出柔軟惶恐的一面。倒顯得在這份關系中,是處于弱勢的地位。
她說:“你在生我的氣嗎,真子?……你會,不再縱容和喜歡我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