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物有靈,獨人有神。雷震鐘蕩,滌正心神。
赤光陽律再盛。“啪嗒”,一滴雨從天而落,竟是下雨了。
金色的陽律牢牢禁锢住他。陰陽合律借天地靈氣幫助風祁祐扶陽氣,淨惡氣。
陰陽相薄,雷聲陣陣。青常豐去了震木所引的天雷,而将青木鋪展開來,濃雲散開,引接新的天地之雷。
想要逃跑的惡氣被置于上方的震木陣轟滅,連一縷氣都不存。
陰陽黑赤之光流轉,蒼龍七宿在靈氣惡恨之中熠熠發亮。上方,震木相接連,藍紫雷聲轟轟。正日午時,端得一副奇景詭谲!
惡恨猛烈反撲,他們神志早已不再,而痛苦卻死死釘進殘存餘念的每一厘、每一寸!
他們記得那些人,那些殘害他們的人!!
生氣!這人身上有和他們一樣的生氣!!
憑何生?!該和他們一樣死!!
風祁祐本來清醒的意識又有些模糊。黑色的霜從靈氣激薄邊飄下來。幾人眉頭緊鎖。
“不行!不能就這樣任由他們影響我。我……”風祁祐緊緊地咬住牙,忍受住巨大的痛苦。青山白玉潤色大盛,緊緊護住他的身氣和肌膚。
所謂惡恨因果,不過因善心有片刻松動,便被惡祟插之以孔。萬千詛咒的怨恨不分青紅皂白的纏在他身上不願意離去,剝離帶來巨大的痛苦。
青山玉溫潤的白色靈煙如蠶絲般被不斷拉扯,但分毫不消其靈。
陽氣與陰邪鬥争不斷,雷霆灰霧激感而起。
“我!”風祁祐痛得臉部忍不住抽動起來,這種痛就好像有尖刻利爪伸進他的身體,去一根一根抽剝他的經脈和血肉。身體内,陰文二體卻在堅韌書寫。“絕不放棄。”
少時所記,此刻念在心中:“陰者,雖後世多辯為寒邪,卻不可一以蓋之。生之本,本于陰陽。陰者,藏精而起亟。聖人陳陰陽,筋脈和同,骨髓堅固,氣血皆從。内外調和,邪不能害,耳目聰明,氣立如故。”
他謹記:“天不發其陰,萬物不生。”
月華盈盈于空,亮若明珠銀盤,如日耀,照亮庇護一方天地。
風祁祐的腦海中,女孩被一拳打出,吐出鮮血。她站起,又“舞”了回去。攤開的掌心上,冰晶清透明亮,靈氣如絲如縷,流漪着清透的光華。她的神色坦蕩又堅毅。再往前,額頭點起的藍色經脈,柔弱,卻盈華綻放。
那刻,于鬼道中一舞。是明夷黑暗囚困,卻又逐漸寬廣的探水清源。
水面之上,皓月之下,黑暗之中,唯心永明,而神永明!
“陰邪,鬼道。天地不仁卻是最仁,為生者,無置萬千法則。而唯有,陰陽之内,大德曰生,生氣通天!”
他于繁憤無聲中起律。一瞬,混沌生紋,樹滿一方。萬鬼似被扼住喉嚨,再發不出一絲聲音。天地之中,隻有雷聲間鳴間喑。風季安心中一凜,看向黑霧之中,緊閉雙眼的風祁祐。兩位老人不敢掉以輕心,靈氣平穩送陣,随時以備突變。
“半身踏鬼,在害怕什麼呢?”風祁祐的内心,終于暢通。他終于接納,不再抗拒這副半身踏鬼的軀體。從小到大植在心中的害怕和憂慮,在這一刻,終于褪去僞裝,直面現實。
心生神,心中當有浩然正氣。神明麗,邪方不侵。
“半身踏鬼又如何?”
“鬼道,雖為邪陰。而萬事萬物,天道法則,總有一葉生機,仁慈為道。”
“天道仁慈,生機贈禮。半空折翅,以孩童天真化之。”
“半身踏鬼,以我神長明化之!”
“先天混沌,一畫開陽。”風祁祐粲然睜開雙眼。兩手起落之間,兩道玄黃畫于身前——少陽。密雲不雨謂之小畜,地天相交方可成泰。混沌逆施,雨者升和而為天地之氣。鐘呂十二粲然齊奏。
鐘磬三六,叮咚作響;日耀月盈,照見明心。日火之精,施化囟會。
“律呂齊鳴!”青長豐激動道,“他自己走出來了!”風常青無聲,眼中卻強隐淚光,一手不住顫抖。青長豐欣喜不已,險些喜極而泣。後生!可畏,當期。
風祁祐身上的黑氣本濃稠得如這天下最深沉的墨,卻在一畫開陽之時,化做白渺晨霧。惡恨飛快從他身上剝離,不甘和怨恨連帶着衣服被撕碎。他的□□肌膚之上,逐漸顯露出一道道血痕和黑斑。
“祁祐!”風常青皺起眉,于心不忍地看着他身上血淋淋地長道和惡痕,持續化陽。“疏峰”陣現,靈氣大溢,加大力度吸收絞殺滾滾惡氣。
但這還不夠。
“陰——”風祁祐沉沉出聲,他恢複了視力,看着弟弟。血順着嘴角流下來,白靈輕柔擁簇在肌膚,修複着上面的傷口。
“陽。”風季安向前一步。陽律金篆成篇鋪展。
“合律。”
天地之音,聲以三成,三十六音沉沉袅袅,飒飒蕩蕩。陽開鬼裂,昏喑冥冥。陰勝陰弱,似寫鳳之聲,浸風以清。金石玉律,浩浩其音;天氣遠蕩,風輕雲淡。
混沌生樹,社之以祭。惡恨因果,鬼都不留。
惡祟之語,再也無法撕扯人神。血肉凡胎之軀,再塑肌體。鬼道陰氣簌簌流轉,瞬間,若巨鲸出水,搖身凫水之際,漸漸轉化為月光太華。明月皎皎,子逝寅生;月明星稀,日月同輝!
月光清晨之中,竟現出一抹日光熹微。祥光普照之際,忽聞鳳箫玉管,玄歌美韻。一陣就散了。
惡恨向上方的青陣飛去,被“疏峰”和流溢空中的陰陽二律全部絞殺。
“風祁祐!”風季安看着哥哥。心中既是震撼,亦有些顫抖。“如果此氣有靈......”他不敢想。
風祁祐再次睜開雙眼,肉體凡胎下,是一顆明亮而炙熱,跳動着的陽心。
陽氣散去。他沖弟弟展顔一笑,還沒來得及開口。忽然一愣,擡手摸了摸臉頰——竟又下雨了。這雨清清潤潤,讓人好舒服。風季安并指半握,靈氣向前一推,風祁祐猛然向前一步,一個踉跄。
青長豐趕緊邁前,用靈力扶住他。風常青皺起眉頭,他的眼睛從陰陽二律上移下,在兩個孫子之間看了一眼,默默歎了口氣。
小雨瀝瀝,不過滴了片刻,天,依舊晴朗着。
青長豐心疼的看着風祁祐,用靈在他身上檢查了一遍又一遍才放下心來。京中,青鶴輕輕松了口氣,繼續開會。
“天地清晏”和陰律清理着殘存的惡氣,那詛咒怨恨之聲,和似乎還殘存的臭氣,讓風常青從心底産生厭惡。
剛才的事,确實讓他有些後怕。也因此,要通知一下墨玉。
風祁祐期待的看着弟弟。風季安沒好氣的盯着他,終于在對方厚臉皮且不要臉的示好下,神色不甘卻心情願的走了過去,任他把胳膊搭自己肩膀上。
風祁祐得逞後露出一個欠揍的笑容,還沒得瑟幾秒,風常青猛一下拍在他後背。
“臭小子!”他大呵一聲。風祁祐立刻裝柔弱。“啊!”“完了完了,我的傷口又裂開了。裡面,肉裡邊。”“疼啊——”說着直接将全部重量壓在風季安身上。風季安嘴唇緊緊抿住,思慮再三,那根化成針的陽篆還是沒紮進對方腰裡。
“祁祐!”風常青臉色嚴肅,仔細打量孫子半晌,“那個基地裡到底發生了什麼,這濤天的惡恨你又是怎麼沾上的,你究竟去哪裡了?”
可他嚴肅不過多久,終是心疼又可憐巴巴的對自己心愛的孫子道,“感覺怎麼樣,還能自己走嗎?”
風祁祐把頭靠在弟弟肩上,沖老爺子露出一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