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城是幹淨,高雅,有序,隻有美好的。
閑來無事穿着講究華麗的女人悠閑的遛着狗,富貴人家的小姐不用上班一起坐在精心布置的花園裡笑着聊天。
埃爾丁家作為後起之秀來得有些晚,但不妨礙他們以高價買走一塊位置好的地。在西南方向建起一座屬于埃爾丁家族的莊園。
而威爾遜和安德森家族都不住天空城。他們獨有一州的控制權,住在大地上。
木意麗斯州并不是這兩大家族控制的範圍。他們看不上,但這是尤文的家,他真正的家。他本名不叫尤文,那是那個男人的妻子給他的名字,而他們沒有任何關系。班奈特·約翰,這才是母親給他的名字。是貧窮農場的女兒所能想到的最好的祝福,從他降生的那一刻開始。
木意麗斯州的氣候并不好,它位于海嘯之國的中部,降雨少,所以多為旱地。這裡夏天熱得要命,冬天冷得要死。尤其近幾年極端天氣變多,人為污染嚴重,農戶們原本辛勤耕種維持的綠油油的農田多變為荒地。種子價格越來越高,用水的代價更為昂貴。糧食的價格也因此水漲船高。更不用說其他費用。農戶們難以為生,哪怕積累厚實的農場主有些都因此破産,更不用提他們這些小農。
是的,祖父破産了。
相比于農業的收益,他們無力擔負起高昂的用水費用,土壤肥力的喪失需要化肥、營養物和激素的催生,這更不是他們能買得起的東西。自此,他們一家的生活變得很艱難。土地也因此荒廢。為了維持生計,祖父将大部分的農田賣了出去,他們僅留兩畝地自己種來吃。而沒了農田,一家人的收入更是幾乎斷絕。
尤文從木屋裡出來,暢快地伸了個懶腰。他愛惜地撫摸着門框邊的木條。當初重修這裡,他刻意留了幾條舊木闆,這是祖父親自打上去的。上面還留有母親畫得畫。尤文呼出一口氣,雙手撐在欄杆上。
放眼望去,荒白色的土地上間或鋪上不規則的綠毯,那是住在這裡的平民用來維持生活的自用耕地。幾乎隻夠自己吃,至于賺錢,那是老天賞得恩賜。
他懷念的看着遠處的荒土地。在他長大後,他便外出打工來維持家裡的生計。他這樣的家庭,是完全沒有可能去上學的,更不要肖想上大學。
祖父有一輛大皮卡,已經二十多年了,但還能開。正如母親期盼的那樣。他是一個受到賜福的孩子。機械維修店的老闆,賓,對他非常不錯,不僅教給他本領和知識,還免費提供給他回家的能源。
但不是石油。
石油早在三百年前就面臨枯竭,因此被大資本和其他大國牢牢管制。成為比黃金還要稀缺的硬通貨。他們會通過聯合會議決定石油的拍賣日期、數量和價格。當然,那些實力強勁的大資本在需要的時候可以合力要求聯合國召開拍賣會。
正是因為石油的短缺,絕大部分的燃油車都面臨報廢,于是就有了賓這樣的人才。開一家機械維修店。用比官方低的價格為燃油車進行改裝。電或者水蒸氣或者其他什麼方式,隻要顧客要求,隻要能讓這玩意兒重新跑起來。賓都能做到。
他是尤文最敬仰的人,是照亮他少年時期的光。每天清晨起床他都精神抖擻,去上班的路上他都是性質昂揚充滿期待。他是尤文感激一生的老師,他毫不吝啬的傳授給尤文自己的一身本領,帶領他走進那個更廣闊的世界。
他是這個國家最優秀的機械師。
尤文露出發自内心幸福的笑容,他真的好懷念那段時光。好想念賓。
太陽已經升起,但還沒有完全的綻放它的光芒。尤文并不急。他走進屋裡,搬出來一個小桌子和椅子,簡單的吃着早餐。
這裡非常貧窮、荒蕪,連小偷都不願意來,因為真的沒什麼可偷的,根本賣不了幾個錢。可它原本不是這樣的。
它也曾擁有大片的農田,祖父開着飛機灑下農藥,笑着沖他揮手。母親養得幾隻小狗歡快地在綠地裡跑着、跳着,試圖追趕那架飛機。
“是什麼時候呢?”尤文靠在椅背上喝着咖啡。“對,是二十五年前。他三歲。”
木意麗斯州本就因為氣候的原因降雨不多,所以大資本們都不住在這裡,而住在沿海,氣候适宜,雨水豐沛的海岸線,高原之上。後幾年氣溫升高,更是導緻幹旱和減産。奇怪的是,木意麗斯州明明降雨不多可地下水卻豐富。不知是不是因為那幾年農田的漸漸荒廢讓地下水得以存留下來。
他更不知在什麼時候,他們就發現了這一點,于是便開始抽取地下水。抽水供養他們自己。那一年全國大旱,旱了足有三年。祖父和其他農戶灑下農藥,而因缺乏水源,農藥把作物腌死。沒有人會吃完全由農藥浸泡出來的食物,除非你想要自殺。
他雖不明白,但祖父和母親的愁容卻刻在他的記憶中。他們為水發愁,而不得不賣地。農田明明是他們的,政府卻強行收回,說備全國大旱,共濟民生。可這民生沒有一份濟到他們這裡。而飲料送到了他們這裡。
政府怕人民造反,所以每戶又留了幾畝地給他們。平民隻要還有一線能活的可能,就沒人願意造反。他們都想過安生的日子。
祖父冬天把地刨了,春天再填回來,周而複始。直到土地失去它的肥力。它的營養被利用殆盡,再也無法供養人類。
那些名字起的天花亂墜的營養物,真的能讓土壤重新恢複過來嗎?
賓收留了他。他雖然是個自己活得粗糙的大男人,但在養他這件事上,盡可能的細心,把最好的都先給他。然後二十四歲那年,他們接到一輛車改裝的生意。然後埃爾丁家的人來了。二十五歲,賓死于糖尿病複發症,他的血管都堵住了,他的心無力再跳。
在那一年,他生命中所有的陽光和溫暖終都離他而去。從此在這世間,他孤身一人。
“叮叮叮——”鈴聲響起,一陣清脆悅耳而不吵鬧的聲音,賓最愛這種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