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甯禾深呼一口氣，幹脆破罐子破摔：“對，我就是殺了很多人，再不把我丢出去就把你們都殺了。”

男孩認真地盯着沈甯禾的雙眼，片刻後，語氣生硬道：“你根本沒殺過人。”

這天沒法聊了，沈甯禾幹脆倒頭一睡，不再搭理這個大哥。

男孩也不惱，隻是默默叮囑周圍的人：“我出去找吃的，你們在這裡躲好，千萬不能擅自出去。”

見衆人都點頭答應，他才從出口爬了出去。

...

沈甯禾是被小九的哭聲吵醒的，一群孩子圍在門口嚷嚷着要出去找大哥，小九死死攔着門不讓人出去。

“怎麼了？”

沈甯禾說完才發覺自己嗓子已經快啞了，剛才鬧得最大聲的孩子忽然想到什麼似的跑過來抱住她的腿，“姐姐，大哥還沒回來，我們怕他出事了。”

小九也哭着跑了過來：“大哥每次出去至多半個時辰，可今日都去了快兩個時辰還沒回來，他從來不會這樣的！”

沈甯禾想了想，這種情況要麼就是大哥被什麼困住了回不來，要麼...就是已經死了。

無論從哪方面來說，沈甯禾都不希望是後面那種結果。

她先是安慰了孩子們幾句，而後思索片刻道：“小九，有水嗎？”

小九咬着脫皮幹燥的唇搖頭：“姐姐，我們已經三天沒找到水了。”

罷了，沈甯禾想，她睡了一覺，身上又有了些力氣，她撐着地面勉強爬了起來：“你們在這裡待着，我去找他。”

不顧衆人阻攔，沈甯禾從低矮的出口爬了出去。

天色漸晚，沈甯禾看了看周圍，這裡應該就是每座城裡的“窮巷”，房屋密密麻麻擠在一起，巷子也是雜亂交錯，沈甯禾捂着心口，朝孩子們指的方向慢慢走去。

随着夜幕降臨，沈甯禾一路走過來連半個鬼影都沒看見，更别提找人。

正當她以為無功而返時，角落裡一道微弱的聲音攔住她。

沈甯禾拖着步子悄悄走過去一看，正是出門找吃食的大哥，隻是他渾身青紫，腦袋更是幾乎被血糊住。

男孩蔽體的破布都被人搶走，沈甯禾此時也顧不得這些，急忙想把人抱起來。

可才把男孩翻過身，沈甯禾就看見男孩手裡緊緊攥着的半個白面饅頭。

饅頭上沾了灰，還有血，可沈甯禾卻忽然反應過來，男孩是為了給她找這半個饅頭，才變成這樣的。

連小九手裡都是窩窩頭，說明窩窩頭在他們眼裡已經是很好的食物了，大哥拼命要這半個饅頭，隻有可能是為了給她吃。

把人抱回去的路上，沈甯禾第一次這麼慶幸自己有過目不忘的能力，不至于不知道回家的路。

她腳下跌跌撞撞 ，可手中卻不敢有半點松懈，回去後，看着大哥這副模樣孩子們頓時泣不成聲。

那半個饅頭被男孩死死攥在手心，沈甯禾咬着牙，淚像是開了閘的洪水般傾瀉而下，“為什麼......”

“你...快死了...我從沒...吃過白面...饅頭...死之前...想嘗嘗...你和我...一樣...”

男孩不知什麼時候醒了，他強撐着半眯着眼看向沈甯禾，抖着手将手裡的饅頭遞給她。

沈甯禾聽懂了，男孩以為她和他一樣，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一輩子到死都沒吃過白面饅頭，想讓她在死前嘗一嘗。

可她跟他們都不一樣，她是安和郡主，還曾是一國帝師！她...怎會沒吃過白面饅頭？

沈甯禾突然後悔了，她從前覺得自己救己都難何談救世，可這個男孩，難道是什麼天皇貴胄王公貴族嗎？

他能為着這樣一件事拼死，可她呢？她連試都沒試過，就給這個國家的百姓判了死刑。

“對不起...”沈甯禾從他手裡接過那塊饅頭分成兩半，另一半，她遞到男孩嘴邊。

饅頭應該放了很久，又幹又噎還混雜着泥土和血，沈甯禾卻像是沒感覺到一般，和男孩一起将饅頭咽下。

“真好吃...要是能天天...吃饅頭...那該多好...”

看着男孩無力垂下的手，沈甯禾泣不成聲，“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若她早些醒悟，或許有不知多少像男孩這樣的人不至于淪落至此，分明身居高位，分明有能力改變這些，偏偏她沒有，為何她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