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明雲明，他的名字，原本是顧元明，是他母親求國師，以她的命換了這個元字。

那佝偻身影也不氣惱，對着周圍沉聲道：“去吧，今日便是我大元再啟國運之日。”

無數道穿着夜行衣的身影閃過，佝偻身影又道：“你沒有回頭路了，你騙了她，不是嗎？你還是想擺脫你的命運。”

“隻是我沒想到，顧璟竟然願意幫老夫，還說什麼不可傷了沈甯禾，真是讓人膽寒的愛啊，若他再聰明一些，恐怕我們要殺的人，又多了一個。”

顧雲明依舊沉默，隻是他身側緊攥着的手暴露了他的情緒，其實并不像表面上平靜。

對不起，沈甯禾，我還是騙了你，以血換血，其實就是以命換命。

換盡全身血液，才能解你體内之毒，可你身上不止一種毒，另一種你根本找不到解藥。

月魂斷，那是連那位毒醫都解不開的毒，既然沈甯禾必死，那死在這些人手中總比受盡這毒折磨而死要好。

沈甯禾今日死在這裡，所有人都會發瘋，江厭會不惜一切代價殺光這些前朝之人，甚至或許，這個王朝都會覆滅。

顧雲明盼望的，就是這樣，他不想承載什麼狗屁天命，他要無拘無束，他生來就該逍遙江湖，廟堂既然要困他，他就毀了這廟堂。

即便此後他要面對無盡追殺，那又何妨？兩眼一睜隻需要想今天怎麼活下去，比被逼着當皇帝好了不知多少。

他沒多少日子可活了，他必須做出抉擇。

那佝偻身影呵呵笑道：“可你忘了，就算我們都死了，你依舊是你，命依舊是命，逃不掉的。”

宴席上，領舞之人手中的劍幾乎要舞出殘影，而周圍的樂聲也激昂起來。

“铮——”

弦斷聲傳來，領舞之人手中劍已飛出，餘時擋在沈甯禾身前，拔劍抵擋。

原本的舞女紛紛扯下面紗，露出一張張男子的臉來，一時間到處是兵器碰撞聲。

沈甯禾的暗衛出現在她身邊，加上餘時，雖然靠近沈甯禾的殺手多，但根本近不了她的身。

這是沈甯禾第一次，如此直觀的看見殺人。

餘時出手皆是殺招，一劍下去對手便已人頭落地。

沈甯禾面色蒼白，手死死掐着輪椅。

她此刻盡然有些感謝君亭晚，當初那些十全大補系列，實在是讓她對這些場面有了點抵抗力。

但，依然還是不夠，那些說到底還是死物，是藥材。

可沈甯禾面前的，是一條條活生生的人命。

直到一顆人頭滾到沈甯禾面前，她再也沒忍住幹嘔一聲。

沈甯禾擡起手，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臂。

直到此刻，她仿佛才完全融入了這個世界，不是作為旁觀者，而是作為自己，直觀地看見這本書的内核。

不是書上“人命如草芥”這幾個字，是前一秒活生生的人，下一秒人頭滾落在她面前。

這是一個，人難當人的時代...

醉月樓裡刀光劍影，醉月樓外，依舊是一派盛世模樣，奢靡不已。

這些前朝之人似乎是打算破釜沉舟，但沈甯禾的準備也是做足了的。

上京城裡所有那鳳凰令能調動的江湖人士，此刻都在醉月樓裡，這些人個個都身手不凡。

眼看着這些江湖人士摧枯拉朽般讓局面呈一邊倒，沈甯禾藏在袖中緊握着匕首的手也放松了些。

隻是，她沒有看見顧雲明的身影。

原本，沈甯禾就沒完全相信顧雲明，故而留了一後手。

她掃視周圍一圈，果然已經不見了祝餘的身影。

祝餘為了能毒倒顧雲明，可是下了功夫的，聽說還沒來得及找顧雲明試試，這一回就讓祝餘去試試呗，反正祝餘武功比顧雲明高，死不了。

暗處，那佝偻身影冷哼一聲：“三皇子殿下，若是還不出手，你可就什麼都得不到了。”

顧璟的身影自黑暗中走出，他看向佝偻身影的眼神中帶着幾分忌憚。

“林相不是也還藏着人嗎？你藏一手我藏一手，今日才是真的要完了。”

林相語氣不變：“我的人已經死得差不多了，三皇子若是這點誠意都沒有，那我們之間也不必談了。”

顧璟咬了咬後槽牙，朝自己身後之人揮了揮手：“去。”

一道黑影閃過，原本已經十分混亂的宴席上又進來了一撥人。

這些人可不管你是那方的，那是見人就殺。

而沈甯禾看着這些新加入的人，臉色沉了下去。

“顧璟...”

又是顧璟！這些人是顧璟豢養的死士，她在夢中見過，絕不會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