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我沒課。”
苗秀秀正在拆頭發上的發夾,聽他這麼說,轉身看着他笑,“我以為你不愛搭理這些事,親戚事多,有時候也挺煩的。”
原主的記憶裡,二嬸帶着兒子來雁京的這一趟并不順利,周北冀雖然勉為其難把人領到父母家,在父親的指示下也帶着他們去醫院找周湘南幫忙看病,但他全程都冷着臉,沒有表現出一分熱情,尤其是當二嬸提出請周家人幫忙替他兒子找工作,他表情裡的輕蔑就更明顯了,原主知道他是在嫌棄她鄉下親戚麻煩事多,在他面前越發擡不起頭。
而這一次,他的态度明顯有了轉變,難道這就是愛屋及烏?
“你不怪我事先沒和你商量就讓他們直接從老家到雁京來?”苗秀秀主動提起他心裡可能會有的一個疙瘩。
“是不太好,但是既然來了,能幫就幫。”周北冀說。
這麼說,他确實是誤會了,以為她先斬後奏是為了讓周家人不幫也得幫,這就難怪他上一次會對二嬸的事那麼冷淡。
苗秀秀當然不能讓這個誤會繼續下去,解釋:“如果我跟你說,我事先根本不知道他們要來,我也是今天下午回家的時候才知道他們從老家過來,你信不信我的話?”
周北冀思忖片刻,點了點頭,“你那個嬸子确實是像能幹出這種事的人。有便宜不占白不占,我猜他們住招待所的錢都是你出的。”
“我出也是應該的,他們在老家生活那麼困難,到雁京來看病,别說食宿錢,就算是手術費住院費我也該全包了。”
周北冀吃了一口甜甜的西瓜,說:“你考慮過後果沒有,這回你把費用全包了,下回你七大姑八大姨有樣學樣,都到雁京來找你幫忙,你都能全包了?”
苗秀秀打消他的顧慮,“這倒不會,遠近親疏我分得清,她是我嬸子,我隻有一個叔,我叔以前還對我特别好,替他們家幫忙我樂意,别的親戚,就得看我樂意不樂意。”
“你自己想好了就行。”周北冀轉回頭去看電視。
心裡的誤會消除,周北冀對這件事自然就上心多了,專門找人借了一輛吉普車,開回家帶上苗秀秀,一起去招待所接汪玉蘭和苗昭。汪玉蘭視力不行,開車送他們去醫院方便一點。
汪玉蘭早已準備好一個小包袱,和兒子早早在招待所一樓等着。
苗昭站在台階上,看到一輛綠色吉普車開過來,從車裡下來的人正是他堂姐苗秀秀和姐夫周北冀,連忙對母親說:“媽,秀秀姐和姐夫來了,姐夫開了一輛吉普車來接咱們。”
“什麼?開車來的?我這輩子還沒坐過吉普車呢。”汪玉蘭有點激動。周家人真不錯,安排事情又周到又大氣。吉普車,那是隻有縣上的大幹部才能坐的車呀。
上了車,汪玉蘭和苗昭坐後座,拘束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等車發動起來開上了路,他們才漸漸放松。
海軍總醫院比縣醫院大多了,不僅病人多,醫護人員也多,汪玉蘭一手扯住兒子的胳膊,一手挽着包袱,緊緊跟在苗秀秀身後,生怕走丢了。看到過來過往穿着白大褂的軍醫,心裡直犯怵。
周湘南早已等候多時,看到周北冀帶人進來,原本淡漠的臉上多了點表情,主動說:“大娘來了,坐下吧,我替您檢查檢查。”
汪玉蘭把包袱交給兒子,坐到椅子上。周湘南戴上額鏡,替她檢查眼底和眼壓,又叫她坐到裂隙燈顯微鏡旁,觀察角膜、晶體,幾番檢查過後,告訴她,她的裸眼視力隻有0.3、晶狀體渾濁,已經符合白内障手術條件。
“大姐,我嬸子的手術能盡快安排嗎?”
“我和住院部聯系一下,看那邊有沒有空床位,沒有的話就隻能等幾天,手術後需要住院觀察三天,防止細菌感染。”
周湘南拿起桌上的電話,撥打了一個号碼,和對方在電話裡說了半天,海軍總醫院常年床位緊張,周湘南把幾個病區問了個遍,都沒有可以空出來的床位。
“要不你們去同仁醫院試試?我有好幾個同學在那邊,我可以幫你們聯系一下。”周湘南問汪玉蘭和苗秀秀的意見。
同仁醫院的眼科在雁京的醫院裡排名數一數二,但是汪玉蘭心想,秀秀的大姑姐和大姑姐的同學哪能一樣,反正來都來了,也不急在這幾天,于是說:“那樣就太麻煩大姑姐你了,我這病反正也都這麼長時間了,等過幾天有床位我再過來也不要緊。”
老太太什麼心思周湘南怎麼會看不出來,笑着瞟了小弟一眼,對汪玉蘭說:“也好,反正您這個隻是個小手術,我随時給您打聽床位的情況。”
周北冀對大姐這個眼神心領神會,領着苗秀秀和汪玉蘭母子離開眼科辦公室。苗秀秀悄悄問周北冀:“你能不能想想辦法?盡快給我嬸子安排給床位。”
苗秀秀相信,以周家的人脈,這點小事甚至都不用驚動周明康,周北冀就能給解決了。
“怎麼?你不希望他們在雁京多住幾天?”周北冀看問題一向尖銳。苗秀秀臉上的笑頓時變得有些僵硬,瞥着他:“你不也不希望麼。”
周北冀否認,“我哪有不希望,還不是看你自己意見。你要是不想留他們多住,我一會就打電話找人,最晚明後天就能安排你嬸子住上。”
“那你快找人吧。”苗秀秀看到汪玉蘭和苗昭老老實實坐在休息區的長椅上,視線轉回丈夫臉上,“回去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