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帶幸子衫前前後後做了三十多件出去,再加上别的衣服,苗秀秀大概算了算,一個月時間她就賺了一百多塊,比周北冀一個月津貼還多。
六月底的時候,周北冀才回家來一次,大概是心裡那種尴尬别扭勁兒已經過了,他主動問苗秀秀願不願意晚上和他一起去看場電影。
結婚大半年,這是他頭一回說要帶苗秀秀去看電影,以往他不在家的時候,苗秀秀自己也去看過一次,别人都是成雙成對的,隻有她獨自買票獨自看,那一次以後,她就再也沒去過電影院,甯願在家裡看電視。
“什麼電影?”苗秀秀也不想就這麼和他冷戰下去,重生一回用來搞事業不香嗎,和個渣男較什麼勁。
“《黑郁金香》,阿蘭德龍演的。”
“哦,演佐羅那個,他很帥。”苗秀秀知道這個法國大明星,六七十年代世界級的男神,不僅風靡歐美,把國内的女人們也迷得不要不要的。
“你看過《佐羅》?”
“我們村裡也會放電影的,那種露天電影,在村裡曬糧食的場院。”苗秀秀信口胡謅,她記事的時候,露天電影早沒了,原主倒是看過露天電影,但是沒看過《佐羅》。
為了去看電影,苗秀秀特意換上了一條新做的花裙子,這個年代流行的喬其紗面料,後世稱為雪紡,料子輕薄柔軟,特别适合夏天穿,還不容易起皺。
看電影不能沒零食吃,把一包五香花生、一包話梅裝進包裡,苗秀秀走到門口忽又想起來手表忘記戴了,回去找手表,聽到樓下周北冀叫她,忙提着小包跑步出門。
氣喘籲籲跑下樓,苗秀秀看到穿着白襯衣綠軍褲的周北冀單手插兜等自己,忽然就被眼前這副畫面驚豔到了。
夏日黃昏清風微涼,夕陽西下但路燈還沒亮,暗藍色天空被一堆堆橙黃色彩霞暈染,最好的畫家也難以畫出這樣顔色的天空,一個氣質幹淨的俊朗青年那麼閑閑的站在路邊,你知道他是在等你,那種悸動的心情,很像初戀。
他和當時流行的濃眉大眼長相不同,他的英俊是另一種維度的,一種頗具小資情調的精緻氣質,這種長相在當時略顯頹廢,不符合工農兵樸素無華的形象,用後世的話形容就是高冷不接地氣,屬于文藝範兒的男人長相。
苗秀秀忽然有點理解了,他對原主那麼不好,原主還死心塌地愛着他,周北冀這樣一個人,很難不讓一個懷春少女心動。
苗秀秀走上前,抓了一下周北冀的手臂,“走吧。”周北冀點點頭,和她并肩而行。
大院的傍晚是熱鬧的,《歌唱祖國》恢弘雄壯的前奏響起,大喇叭裡開始播放晚間節目。
勝利歌聲多麼嘹亮,歌唱我們親愛的祖國從此走向繁榮富強……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現在是新聞和報紙摘要節目時間……播音員字正腔圓的聲音充滿着上個世紀的意氣奮發和昂揚鬥志,苗秀秀小時候聽過這樣的播音,覺得莫名親切。
“笑什麼?”周北冀發現媳婦咧着嘴、腳步也變慢了,疑惑地看着她。
“我想吃冰淇淋。”苗秀秀路過小賣部,過去買了兩個冰淇淋,和周北冀一人一個。
電影院離家屬區不遠,走路也就五六分鐘,快到電影開場的時候,路上都是來往的行人,也不乏認識他倆和知道他倆情況的,都在心裡驚訝,周北冀這是想通了還是認命,居然都帶着他小媳婦出來溜達了。
和六七十年代相比,84年的時候,電影院明顯冷清了很多,大多數家庭都買了電視,電影不再是唯一的娛樂方式,除非電影特别好看,不然的話,一般人都會選擇在家裡看電視。
兩人一排排找座位,還沒等坐下,有人叫周北冀。周北冀和苗秀秀同時擡頭去看。
叫他的人是周中中,而周中中身邊的還站着個很漂亮的年輕姑娘,長發編成一條長長的麻花辮搭在右肩上、紫花連衣裙将她的身材勾勒得纖細柔美。
同樣是麻花辮,有些人編就很土,而這姑娘自帶洋氣,長長的麻花辮反而顯得别具一格,大概這就是氣質吧。
苗秀秀記得,她是周中中的閨蜜、軍區文工團舞蹈演員夏文竹,同時還是周北冀那個傳說中的女朋友。要不是父母包辦、苗秀秀橫空出世,嫁給周北冀的恐怕就是她了。
找到座位把苗秀秀安頓好了,周北冀對她說:“你先坐一下。”苗秀秀視線追随着他,看到他過去後面幾排和自己妹妹說話。
周中中顯然是沒想到三哥會帶着苗秀秀來看電影,跟他說話的時候一副怏怏不樂的樣子,夏文竹則像是在一旁勸解打圓場,滾燙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周北冀。
好家夥,當着她的面就這樣眉目傳情了,私下裡還不知道怎樣呢?
苗秀秀轉過臉,沒好氣地撕開手裡的話梅包裝袋,塞了一顆到嘴裡,酸酸甜甜的,就像愛情的味道,但可惜不是她的愛情,是被她拆散的那兩個人的愛情。
看到夏文竹,周北冀甚至都不裝了,丢下她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