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肖樂保在前面開三輪車,而他的後方有一個長方形的坐凳。
大概有三輪車的寬度一樣長,就是供人可以坐的。
寒風帶着風景往後飛快退去,車子的飛馳聲響在每一個人的耳膜。
程三好看着前方,忽然開口:“我們是朋友,趙柯。”
“如果你是因為我們看到了你的傷疤因此要感到羞愧,那大可不必,我隻在乎當下的你。倘若是因為那兩個人的出現,讓你想起了不好的回憶,想報複回去的話……”
“我願意與你并肩同行。”女生扭頭看着依舊閉着眼睛不發一言的趙柯側顔,“這就是作為你的朋友的我,現在的真實想法。”
男生沉默,程三好也不生氣,又将頭扭了過來,看着前方車燈照亮的道路。
從鎮上到小屋不算很遠,加之路上幾乎沒有車輛,三人很快就回到了家。
從寬大的瀝青馬路上調轉方向往村口的那一條小路進去,遠遠地,就看見小屋的院落裡亮着燈,許琪和韓小希站在大壩的門口等着他們。
“怎麼現在才回來?”韓小希擔憂的神色還未消散幹淨,“是不是遇到什麼事……了?”
她的“了”子還未說完,就眼尖地瞥見了趙柯頭上的傷,整個人一下緊張起來:“這怎麼傷着了?”
男生一言不發地從他她身旁走過,徑直穿過院落,打開男寝的門進去了。
“這……”韓小希完全摸不着頭腦。
程三好已經下車,來到她的身前淡淡說道:“給他一點時間吧。”
“那他……還是你們之間發生矛盾了?”韓小希想弄明白狀況。
程三好心裡無聲地歎了口氣,搭着韓小希的肩膀,強行帶着人往屋内走:“三言兩語說不清楚,大家先進屋。”
客廳裡的火爐鐵闆上溫着好幾道菜,她看見了,随口一問:“你們還沒吃嗎?”
韓小希:“嗯,對,一直在等着你們。”
“那先吃飯,邊吃邊說。”
韓小希:“那,不等趙柯了?”
程三好:“給他留一份吧。”
說着去櫥櫃拿出一個大碗,用筷子在每一道菜裡都夾了一些,然後放到冰箱裡冷藏起來,才轉身對着幾個圍着爐子站着也不坐的人說:“先吃飯,都别愣着。”
大家安靜得不同尋常,肖樂保率先自主地去拿碗打飯,很快坐在椅子上狼吞虎咽地吃起了來。
韓小希見狀,也不想過于着急,讓本來心情就不好的他們更加煩躁,所以就拍了拍許琪的手臂,小聲說:“沒事,先吃吧。”
吃飯期間除了肖樂保一個勁兒地往嘴裡扒飯的聲音,其他幾人都是細嚼慢咽的。
以前吃飯圍在一起,飯桌上總是鬧哄哄的。今夜無風,衆人的臉色都很平靜,平靜到攝像大哥都忍不住搓了搓胳膊的雞皮疙瘩。
今天一同前去鎮上拍攝的攝像大哥有兩位,在王吉出現之前一切如常,但是王吉下車之後,對方的司機也随之下車阻止了他們的拍攝。
當時的情況僵持着,其中一個攝像大哥偷偷地摸出了手機,隻要察覺到嘉賓有危險,就會立刻撥通報警。
好在最終有驚無險,回來後他将這些事情都與張導說了,張導當時的面色很奇怪,嘟囔了一句:“他怎麼敢的啊。”
說着擡手擺了擺,對攝像機大哥說:“沒事,你繼續去拍。”這件事情便在節目組這裡告一段落。
……
廚房内,程三好放下筷子,盯着眼前的一盤菜看了好幾秒。
韓小希見她那碗飯是吃完了的,就詢問她:“三好,吃飽了嗎?”
女生扭頭,夜晚下的眼睛在頭頂白燈的照射下,顯得黑白分明。
“……今天我們去鎮上遇到了兩個男人,其中一個叫王吉,就是他的車撞着我們三輪車的屁股。”
韓小希眉頭皺成一團。
“我和肖樂保都沒受傷,而趙柯的額頭上的傷就是在那時磕到儀表盤造成的。”
“既然如此,對方賠償了嗎?”
程三好搖頭:“沒有,但是他說會讓他的秘書送來。”
她簡單地将事情說完了,韓小希心裡卻冒出了好幾個念頭,忍不住追問道:“就是說除了發生這麼一件不幸的事外,還有别的事發生嗎?我看你們的表情都不是很對勁。”
女生大拇指一動,擡頭看着前方:“另外一個男人叫陳望,幾年前我去試鏡一個角色,他想潛規則我,但我沒同意。沒想到現在不巧在街上碰到了,他還不死心,我心中怒火不免升起,于是就與對方起了争執。”
肖樂保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陶瓷白碗挨着嘴邊,捏筷子的手無聲地緊了緊。
韓小希是十分信任程三好的,雖然總覺得哪裡怪怪的,但是人家都這麼說了,她也就不再刨根問底。
“原來是這樣,下次再遇着他,你拉上我,我們一起罵他。”
程三好笑笑:“好。”
吃完晚飯後,許琪和韓小希在收拾碗筷,程三好把肖樂保叫到一旁,遞給他一瓶碘伏,一袋棉簽以及一盒創傷藥膏。
“待會兒你回宿舍以後,給他上一下藥,如果傷勢很嚴重的話,你就通知我,我們帶他去醫院。”
肖樂保接過東西嗯了一聲。
程三好看出他心裡有事,張了張口,最終是隻對他道:“進去吧,如果能勸,就勸他把飯也吃了。”
“嗯。”肖樂保又點了點頭。
程三好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看着前方低着頭走路的男生,一直看到他打開了門,裡面的光沒有投出來,因為燈沒開,隻有一片黑暗。
她收回思緒,轉過身的一瞬間,腦子裡卻突然冒出在街上時,陳望對她說的一句話“他卻不一定喜歡你,如果喜歡你就不會與其他女人約會了”。
她不想回味某一句話或者某一件事,但是潘多拉的魔盒已開,她的理性敗于感性之下,總是想要忍不住探頭去看一看,那箱子裡放的到底是什麼——是真如别人所說還是另有其事。
肖樂保摸黑走到宿舍裡唯一的一張桌子前,将東西都給放下,然後才蹑手蹑腳地走到床鋪邊,對着上床的人輕聲喊了一句“趙柯”。
對方沒有回答。
肖樂保繃緊嘴轉瞬又松開:“不介意的話,我去把燈打開了?”
作為在同一間宿舍生活過幾個月的室友來說,他很了解趙柯的作息,每天不到夜裡十二一點,他是絕對睡不着的,更何況現在傷口的那一股麻勁應該過去了,反而會變得很痛。
思及此,他徹底放松下來,走過去啪嗒地打開了燈,然後回身拉住鐵梯子站在上面,探頭去看背對着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