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男生應答。
張醫生“嗯”了一聲,接着不急不慢地說道:“一周前,我給你打過電話,還記得嗎?”
“記得。”
“你是叫……陳澤,是吧?”
“你怎麼知道?”
張醫生轉過椅子對着他們,不刻意賣弄,直接了當:“其實我不認識你們,而是我多年未聯系的師爺突然打電話給我,讓我幫這個忙。”
陳澤滿臉問号,說:“你師爺,我認識?”
張醫生:“……”
她咳嗽了一下,心想敢情她師爺也沒跟這孩子通個氣,人家倒是膽子挺大,直接跑過來了。
“他名字叫俞骁翁,就你們隔壁村的,老中醫了,這麼說應該認識吧。”
陳澤一愣,沒想到是俞老先生,雖然他去過他的診所開過中藥,但是他為何這般做?
他剛要問,一旁安靜的孫阿姨突然出聲:“俞老先生?”
“對。”張醫生說道。
孫翠激動地一拍手,語氣驚奇:“怪不得他願意幫這個忙,小橙曾經說她找了個兼職,就是幫個老中醫上山挖藥材,我當時沒怎麼上心,心想孩子想怎麼樣都成,沒想到是幫俞老先生。”
張醫生又是淡淡地“嗯”了一聲,看得出來此人性情并不熱絡。
陳澤見狀,開門見山說道:“俞老先生的恩情我們記下了,煩請醫生您看一下我懷裡的女生,可否有什麼方法能幫助她回歸以前的樣子。”
他不說“她生了什麼病”,而是像在照顧着懷裡女生的情緒一般,盡管她可能也不懂。
“你具體向我說一下,她這樣的表現是從何時開始?平日裡又是怎樣的表現,有沒有對什麼事物或者舉動應激……”
醫生問的詳細,陳澤也回答得詳細。
“三個月前,我去津市将她接回了家,當時我見到她時她的狀态就已經不對了,她好像忘記了所有事,甚至連最基本的吃飯穿衣她都做不到,心智有所變低,話也不說了,平日裡除了發呆就是發呆,隻有在晚上睡覺的時候才會有反應一般,難以入眠,神情痛苦……”
張醫生聽完,擡眼看向靠在男生懷裡的人,仔細地看了半晌,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這幾張測試題可以的話,你讓她填一下,待會兒拿上這幾張單子去繳費然後做檢查,等結果出來後拿來給我,我到時候會給你們答案。”
她言簡意赅,說完很快開始叫下一個患者。
陳澤再度将人背了起來,不停地穿梭在醫院每個角落,在抽血化驗時,岑橙不配合,他又費了好一番功夫。
拿到結果時已經下午三點,他們立馬将單子拿去給了張醫生。
“……”
陳澤等待的瞬間,心裡不忐忑緊張是假的,但是低頭看着懷中的人,他的神情永遠是溫柔的。
男生的身形偏瘦,少年氣很重,可也那麼靠譜。
張醫生從一堆檢查單子裡擡起頭,再度看了看岑橙,須臾,她開口了,語速很慢:“她的身體沒有大礙,真正病的地方在心裡。有生理層面的也有物理層面的,前者我會開相關處方箋讓你們去拿藥,後者則要靠你們了。”
“我們需要怎麼做?”孫阿姨連忙問。
醫生像是若有所指般說道:“雖然世間真正的宗教信徒占少數,可世人活着,全靠一個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信念,這個信念體系很龐大,可以涵蓋人的希望,目标、欲望等,卻也很渺小,隻是某個堅定的信仰。當這個信念崩塌,人就像失去翅膀的鳥,雖然好像還活着,但是已經沒有必要了。信念的建立是需要時間的,所以你們要做的就是愛她,陪伴她,用愛幫她重築翅膀,其他的,就隻能等待。”
陳澤聽完,臉色有些複雜,給出了自己的一直來的猜測:“所以說,她是受了某種刺激,身體出于本能的保護,讓她忘卻了某些事情,甚至讓她徹底與世界隔離,才會表現得與常人與衆不同是嗎?”
張醫生贊許地點了一下頭,說:“有這一部分因素在裡面。”
“好,謝謝你,醫生。”
陳澤說完站起身,打算背上人回家,這時的張醫生突然站起來靠近女生說道:“錯的從來不是這個世界,也不是你,所以你不必愧疚,也不必難堪,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當下和未來才是最重要的,因為有人還在愛你,以後也會有。不過,要是恨能讓你好受一點,我,還有你的親人都情願你能恨起來,而不是自我厭棄。”
說到此處,這位初見面冷淡的女醫生眉眼柔和下來,伸手摸了摸岑橙的腦袋,話風一轉說道:“暫時逃離這個世界也挺好的,時間會驅散一切,姑娘。”
陳澤全程安靜地站着,等張醫生說完,正要扭頭對她表示感恩,卻先一步被對方揉了揉腦袋。
“行了,小夥子,我知道你的心思,快回去吧。”
“……”男生愣了下,才點頭說,“好的,辛苦了,張醫生。”
“去吧,去吧,以後有需要可聯系我。”
來就醫的路上是辛苦的,可遇見一個好醫生卻是幸運的。
陳澤虎牙一亮,鄭重其事地說了聲“謝謝”就離開了診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