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沒見過這麼帥氣的男人,與他說話眼睛總是亂飄:“待會兒她這一瓶完了,你按這個鈴,我來給她拔針。”
江硯沒看人,徑直坐到床邊一張凳子上嗯了聲。
護士移開視線又移回來,問:“這是你的女朋友嗎?她真的好幸福。”
江硯懶散地坐着,混不在乎地說:“不是。”
護士眼睛一亮,确認這是個沒主的,于是就破有點激動地說:“能否給我你的電話号碼?”
“不能。”男人輕輕拉過被子一角蓋在程三好的手上,才不急不慢地道。
護士知道這樣的男人自己是不可能擁有的,但是她還是不死心:“為什麼?”
“我太太醒來後會生氣。”江硯勾着嘴角,有點痞氣。
護士:“不好意思,冒犯了。”
她尴尬地趕緊出了病房,但是另外病床上的患者和家屬卻一臉八卦。
其中的一個大嬸兒用方言打趣:“哎喲,你們城裡人就是會稱呼喲,太太我隻在電視裡聽過,我差點認為你們是什麼大家族豪門之類的呢。”
她照顧的病人是她的婆婆,聞言吐出葡萄籽,将手上的汁水擦在白色被子上,嗤笑一聲:“你當豪門那麼好遇見啊。”
大嬸神情輕蔑:“也是。”
真出身豪門的江硯從始至終都沒說話,倒是已經買衣服回來的江邱忍不住問:“你們看到牆壁上的字了嗎?”
房間正面有一台電視機,但是顯眼的是它上面一點的幾個炫彩大字。
大嬸見他一身精英打扮,疑心他在嘲諷自己,為了證明似的說:“秋水鎮衛生院,江财集團贊助。怎麼?這幾個字我還不認識嗎?”
江邱搖頭,隻是看着她微笑:“這家醫院就是我們公司當年的扶貧項目,你們身下坐着的、躺着的都是我們出錢購置的。”
大嬸的臉僵住,這才認真打量他們,隻見江邱站在那個男人身側,一副随時待命的樣子,而男人撐着下巴,恍若沒聽到他們的話,垂着眼皮在瞧床上的人。
她突然氣急敗壞地嚷道:“你們又沒什麼證明,我也能說這家醫院是我建的啊。”
婆婆瞧着老練無賴得多:“小夥子們還是出門在外還是謹言慎行,這家醫院的院長是我的侄子,我什麼不清楚,何必框人,讓人笑掉大牙。”
另一張床上的家屬見這老太婆說得言之鑿鑿,倒是信以為真,嘲笑起江邱他們來。
“城裡人就是愛顯擺啊。”
“還是太年輕,才會口出狂言。”
他們一輩子都在渴求能進大城市安家定居,可無論怎麼努力,也掙脫不了貧窮。每每看見從城裡來的西裝革履的人,他們既是羨慕,又是妒忌。
骨子裡的自卑讓他們總像被害妄想症患者一樣,認為那些人定然是瞧不起他們的,于是脫口而出的話不免帶刺。
江邱有點被氣到,這都什麼根深蒂固的偏見。
他正要說回去,病房的門推開,進來一群人。
“哎呀,當年敲定合作後,您就一直沒出現,”院長的年齡比江硯大很多,可語氣裡不乏尊敬,“真是好久未見了。”
江硯起身與他輕握了一下手,說:“好久不見。”
“坐,”院長讓他趕緊坐下,自己則站着繼續說,“當年這地方落後,基礎醫療跟不上,我有心無力,四處求人,最終拉到您的投資,真是一直想給您代全鎮的人民說聲謝謝啊。”
江硯熟稔地應對這種場合:“我被你的誠心打動,很難不支持你。”
院長看上去的确很高興:“但您也不能全款出資啊,事後還一分錢也不要,這不就是慈善嗎?”
“算不上,”江硯岔開話題,“我看了,你建得很好。”
“哈哈,”院長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那筆錢我還真是力所能及地讓它發揮用處了,現在村民能來鎮上,也省得他們往縣裡跑。”
二人接下裡又說了些話,江邱瞥着隔壁床上的那些人的臉色,像是不在意地問:“院長,那個婆婆是你姑媽嗎?”
院長“啊”了聲,随着他的指示看去,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麼,隻是道:“我的父母是獨生子女,怎麼可能有姑媽。”
“哦。”江邱盡量不得意地應了聲。
院長說完那句話後又與江硯交談,獨留靠門邊的兩張床上的人臉一青一紫、一紅一白,像京劇裡表演變臉的,實在變化多端。
程三好緩緩睜眼,盯着天花闆,遲鈍的大腦漸漸上線,明白自己是在醫院裡。
病房裡很安靜,一點也不像曾經她待過的地方。
眼前突然伸過來一隻手,她下意識往後靠,可床上的空間隻有那麼點,她退無可退。
然而那隻戴着昂貴腕表的手隻是按響了她床頭的鈴,很快就收回去。
程三好撐着床靠起來,見男人就坐在床邊看着她。
“謝謝。”她的臉色蒼白,反而襯得眼睛雪亮,嗓音也比平日裡柔和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