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顧侒的電話裡說要回家時純屬胡謅,但在給顧染發微信時,這已經變成一個決定。
18歲離開後就再也沒有踏上過回程,是該回去看看了。
定中午的機票,因為航班晚點,抵達已是傍晚。
排隊拿完行李,林烨遠遠眺見烈焰紅唇燙着豪放波浪頭的大表姐正倚着銀色的圍欄四處張望。
她推着行李箱疾行至兩人跟前,神色誇張地感歎:“啧啧啧,接我要不要這麼隆重啊,早生二十年《縱橫四海》還有鐘楚紅什麼事兒啊!”
“都是被社會毒打幾年的人了,還是這麼不正行。”
表姐上上下下打量她一圈,接過她的行李箱轉手交接給身邊的老公,新的。
表姐和以前的表姐夫都在省城市打工,她在一個四星級酒店的中餐廳做經理,表姐夫則在酒店做保安隊長,最高學曆初中的兩人,靠着誠實肯幹也買了房子養了孩子。
然後,就從雙向奔赴你侬我侬的關系不知不覺變到互毆直至離婚。
表姐不是一般人,修養生息兩年,居然又興緻勃勃戀愛結婚了。
……
林烨在網上高價約了一部車,一行三人帶着大大小小的幾件行李浩浩蕩蕩把家回。
天色寸寸暗沉,從高速到省道,黑色的本田轎車謹慎慢行駛入山間小道,城市的霓虹早已被抛在身後,借着星月和車燈能看到黝黝大山綿延無盡。
表姐和新姐夫對她這些年的生活充滿了好奇,林烨揀輕松愉快地講給他們聽,導航提示還有二十分鐘到達目的地時,她收了聲,打開車窗,聽風和樹的和鳴。
車内灌進一陣冷風,表姐勾起升窗按鈕,嘟囔埋怨道:“又冷又黑開窗幹嘛?剛才讓你看,你又不看。”
從省城回老家的路上有幾道頗為知名的景點,借着若有若無的天光和足夠擁堵的交通形勢本是個隔窗欣賞的好時機,但林烨卻是懶心懶肺瞄兩眼也就作罷了。
她并不關心路上的風景,從很早很早開始,她就是一個隻關心終點的人。
……
車在一條小徑旁停靠,戴着灰氈帽、瘦削駝背的舅舅站在路口。
林烨走近,他猛地用手背擦拭臉頰,一張溝壑縱橫的臉,在冷冷的月色下讓人辨不出是悲傷還是激動。
林烨鼻頭發酸,努力穩住語調喊道:“大舅,等多久了?這麼冷,可别感冒了。”
老人上手接她的行李,嘴裡不停絮叨:“不冷不冷,沒等多久,路上辛苦吧,暈車沒…”
鄉間的路窄,容不下四個人并肩,林烨和表姐跟在大舅和表姐夫的身後。
小路蜿蜒,一側是開闊的田地,另一側沿着平緩的山勢是一棟棟獨門獨院的小樓,春節了,打工在外的年輕人倦鳥歸巢般湧了回來,院子裡大都燈火通明,擺席的擺席,打牌的打牌,很是熱鬧。
向來孝順的表姐忍不住埋怨:“你也真是,這麼多年也不回來看看,真是個白眼兒狼。”
大舅驟然轉身,對着她一通吼:“你說她幹嘛呢!從讀大學開始哪一年沒往家裡彙錢?家裡蓋的房子你娃讀書的贊助費,哪一項她少給了?”
林烨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病犯了,嘻嘻笑:“哎呀大舅,你可别吼她,費事你一轉眼,她和姐夫收拾我。”
舅舅被姐夫哄着轉了身,表姐擡手在她胳膊掐了一把,憤憤道:
“我爹不是耳背嗎?從小到大都偏袒你,誰找你麻煩他就跟誰急。”
林烨得意洋洋挑眉:“能不偏袒我嗎,瞧,我這一回來把他老人家的耳疾都治好了。”
“你不要臉的毛病,這麼多年還沒好啊!”表姐被她逗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