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資金有限,三人找客棧時頗為不順。便宜的環境太差,申呂嫌棄。環境好的他們錢又不夠。為此,樊芸竹和申呂又發生了争執。
季香凝恍若未聞,她心神複雜地看着街道兩旁,搜尋記憶中的熟悉景像。五年了,她第一次又踏上這片土地。
她對此最後的記憶,一直是破城那日,血流成河,面目全非的樣子。而現在,安靜規整得一如從前。
母親口中時常提到的百善堂、阿婆說過的木記藥堂、宮女們念念不忘的張記胭脂鋪.....都還在。
就連門樓高大的季府,竟然也還在。
她曾偷聽到毛叔他們感歎,王宮全被摧毀了。卻沒想到,貴為大司馬的季府竟完好保存了下來。
季香凝站在季府門口,不覺緩下腳步。依然是朱紅的大門,高高的院牆,隻是,裡面不再是她熟悉的季家人。
經毛叔和李叔後來打探,楚軍破城後,夔國舊臣不是戰死,就是戰後被誅殺。
季家,除了季堂沒有确切消息,季堂身為大司馬的父親,和軍職在身的兩位兄長,均在當天的戰争中戰死。還被楚軍砍下頭顱,做為論功行賞的證據。
季香凝别轉頭,強迫自己加快腳步走過季府。心裡一片荒蕪,耳邊卻似又響起季伯母與母親談笑逗趣的言語,以及季堂哥哥哄她開心的聲音....
可能那時年紀太小,對這座城,她并無多少舊情,如果是王宮,勉強還能有幾分情意。真往深處想,其實她時時思念的,不過是王宮裡與親人相處的記憶而已。
“站住”
突然,震耳欲聾般的大喝,劃破夜空,季香凝驚得回神,擡頭間,隻見街道的盡頭跑來幾個黑影。在雪地裡格外顯眼。
走在前面的申呂和樊芸竹,迅速退到季香凝身邊,然後,申呂帶着二人退到街邊的牆根處。戒備地盯着由遠及近的黑影。
到了近處,看到是五名黑衣人,臉上黑巾蒙面,手裡拎着寒光閃閃的刀劍。看不清長相,隻能遠遠感覺殺氣騰騰。
五人視若無睹地從他們眼前跑過,并沒關注他們。
他們剛跑過去,又跑過來一隊官兵。一邊追一邊喊“站住”,跟那五個黑衣人一般的殺氣騰騰。
官兵跑到他們跟前,停下來,有人過來盤問他們。申呂告訴官兵,他們“三兄妹”是山上的村民,因近年關,背着長輩下山,想置辦點自己喜歡的年貨。又主動告訴官兵,五名黑衣人逃跑的方向。
官兵急着追兇,看他們年輕,态度也好,沒有過多盤問,便匆匆追逐而去。
經此一吓,申呂也不再講究,随便找了一家客棧。為了安全起見,他還提意隻要一間客房。
季香凝本能地想要拒絕,樊芸竹卻大力支持,季香凝拗不過兩人,隻能勉強同意。
倒是有三張床位的客房,花去了季香凝一半盤纏。申呂細心地檢查了窗戶,又拖了一張床抵着房門。這才招呼兩人休息。
樊芸竹沒有這般累過,又是個心大的,很快睡熟。
季香凝卻瞪着黑呼呼的屋頂,沒有一絲睡意。即有重歸舊地的難過,又受了些黑衣人的驚吓,再加上屋中有申呂這樣年輕的異性,她根本沒辦法睡。
“季香凝?”申呂輕聲叫道。
“嗯?”季香凝不知他所叫為何。
“睡不着?”申呂問道。
“嗯”季香凝淺淺應了一聲。
“你嫁的何人?”
“.....好困,我要睡了”季香凝下意識不想告訴他實話,這于她而言,是一道新傷,不想來回撕扯受疼。
“你要不想嫁,我真的有辦法幫你”申呂做最後努力。
季香凝假裝睡熟,不再接腔。自己的事自己清楚,覺得沒人能幫得她。
天明,三人起床。聽到有人在議論昨晚發生的事。被殺的是縣衙的倉役,縣尹公子熊寅最心愛小妾的父親。
殺人的是官府罵為強盜,百姓稱之為俠士的荀嫇團夥。據稱,他們打的旗号是反楚複夔。
季香凝聽到這個旗号,有些動容,猜測會是哪位叔伯舊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