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步走過來給了愛維格一個實實在在的擁抱：“哦！真高興見到你！”

愛維格踮着腳，也使勁拍了拍雪岑特的後背。幾個月不見，年輕的公爵明顯更結實了不少。雪岑特笑得大聲，胸腔震動，那股快樂随着音波擴散。

他隻抱了片刻，便有些克制的松開手，一雙比月亮更皎潔的眼睛裡全是熱烈的歡欣：“你還好嗎？”

寒冷的夜晚實在不适合兩個人互訴，但是兩個人顯然已經被久别重逢的興奮所點燃，半點感覺不到刺骨的寒意。

蘭特恩慈看了看天，看了看地，嘴巴從左嘟到右，大耳朵撲棱撲棱，十分自覺地又把自己縮回了雪岑特的影子裡。

愛維格滿腦子的困勁全被相逢沖淡了。她聳聳肩，嘴裡說着抱怨的話，臉上卻帶着甜甜的笑容：“還行吧，最近在辦一些公務，實在累的要死……你怎麼來這兒了？”

兩個人心有靈犀地同時邁步，往森林的方向走去。雪岑特微微擡起/頭，俊美的臉蛋被月光點亮，他笑得露/出一排白牙：“到處旅行，正好從卡海爾斯聯盟出來。我本來想去海恩帝國找你，但是前幾天耶爾史頓德說你在這兒，我就來了——哦，我不會來的不巧吧？”

“你還真的來的不太巧……”愛維格歎了口氣。她後仰了一下，瞄了一眼酒館的方向，才壓低了聲音，把自己的情況和雪岑特大緻說了。

她略去了自己和女王的博弈，隻說了現在的狀況，末了拍了拍雪岑特：“我這兒最近真的不适合招待你。這樣，我給你寫一封信，你去我家住幾天，老利特最近也在學院裡，他現在和我爺爺天天喝茶遛彎呢。”

雪岑特臉上的笑容消了一點，他表情裡摻雜了一些憂郁：“謝謝……但是我覺得我大概可以在這裡幫助你。耶爾史頓德指引我來到這裡，我想……這應該不是随口一說吧？”

耶爾史頓德本來就是個沒長大的任性孩子啊！愛維格心裡咆哮一句，但是又不能當着人家的面說人家父神不好，隻好輕聲細語勸道：“我知道，但是雪岑特，這件事涉及兩國政治，你身後代表的是精靈聯盟，我實在擔心，把你卷進來會有什麼奇怪的發展。”

雪岑特卻側過身，靠近了些愛維格，語氣很堅定：“我不能走。即使是那時候，我的母親做出不利于你的決定，你也沒有如此擔憂過……我可以不出現在你的面前，但是我至少能保護你，必要的時候，我和蘭特恩慈都可以成為你的戰鬥力。”

像是在回應主人的話，雪岑特腳下的影子扭動着，在地上緩緩變化成一隻豎着大拇指的手。

愛維格心裡比能使春水化凍的溫度還要熱幾分。

幾十年，她見慣人性，對所有的惡意和陰毒習以為常，人心不可測，愛維格早就學會了奶奶教給她的“君子論迹不論心”——但猝不及防接觸到純粹的善意與溫柔，她還是會被這溫度暖得縮了一下手。

她拍了一下雪岑特的胳膊，眨眨眼，化去了一點淚花：“……哦，謝謝。但我真的不太想讓你們卷進來……”

雪岑特笑得眉眼彎彎，賽過工筆描畫的面龐比天上的月亮還要美麗。他彎下一點身子，剛想把手放在愛維格肩膀上，被突然響起的話音吓得一激靈。

西克子爵站在二樓，抱着雙臂，不知道看了多久：“抱歉打擾了，明天還有重要的事兒要做，老師，趕緊休息吧？”

雪岑特像個突然關機的機械守衛，身體猛然挺得筆直。他擡起眼，從帷帽下看過去，和笑嘻嘻的子爵在空中用眼神厮殺了幾個回合。

愛維格倒是沒什麼反應，帶着點笑容，口吻裡一點微不可查的惱火：“謝謝您的提醒，西克子爵。您也早點休息？比在這裡偷看别人談話要好多了。”

兩個人全都表達了不滿，其中一個看上去氣的腦袋頂都要冒煙。故意煞風景的西克子爵聳聳肩，從善如流地關上了窗戶：“您說的是，晚安，愛維格老師。”

那邊窗戶一關，愛維格就知道雪岑特恐怕輕易走不了……西克子爵關上窗子之前那意味深長的笑容讓人想一拳打過去。

她皺着眉頭，吸了口氣，有些煩躁地捏了一下鼻梁。

“……算了，今天太晚了，早點休息。你有房間嗎？”愛維格滿腦子都在想着如何幫雪岑特脫身的對策，沒注意到雪岑特臉上明顯的落寞：“我讓酒館的人給你安排……怎麼了？”

“哦，沒什麼，那就早點休息吧。”雪岑特若無其事地拉上自己的帷帽，面對愛維格，還是帶上了最溫和的笑容：“我可以住你旁邊嗎？”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雪岑特腳下的影子微微顫動，好似很無奈地歎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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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利先生在第二天一早再次造訪了巴力娅酒館。

這次，西克子爵居然站在了門口迎接，同行的還有之前在屋裡曾經出現過的女巫。

“早上好，比利先生，吃過早飯了嗎？”西克子爵笑着迎上來，身邊的侍從立刻引着幾人快步走了進去。比利先生還是那副有點唯唯諾諾的模樣，但是這次他的臉色更加疲憊不堪，眼下還有深深的烏青。

西克子爵上次将人逼的太過，這次沒有再拒絕拉裡亞進入房間。他将這次的聚會放在了一間小型的會議室裡，就連拉裡亞也得到了一杯熱茶。

比利先生得到了一個名為“包子”的食物，他幾口便吃完了手掌大的食物，對這早點愛不釋手，臉色也因為西克子爵熨帖的行為變得緩和不少。

“這次百忙之中再次打擾您，實在是因為有些重要的事，關乎我們之間的關系。”西克子爵口吻十分鄭重。他示意侍從關上門，便身子前傾，臉色嚴肅：“比利先生，我們已經知道首領失蹤的原由了。”

比利先生一口茶卡住，連連錘了幾下胸口才緩過來——他震驚地看着蹙着眉的西克子爵，意識到他沒有說謊，手裡的包子都忘了再吃：“您、您是怎麼——哦天哪！”

“而且我們還了解到……恐怕有其他國家在向您施壓吧？”西克子爵放輕了聲音，他雙手松松交握，放在桌子上，口吻真摯地似乎在對矮人族的經曆感同身受：“我國願意提供幫助，您這次的訂單，我會與女王彙報，讓陛下酌情延後交付時間。”

“但是，我思前想後，這是矮人族的事兒，若是我們一徑插手，或多或少是一種冒犯和輕視。”西克子爵輕輕搖搖頭，臉上帶了點溫和的微笑：“所以我想請您與我們一起去找梅蘭妮——我得到的線報，梅蘭妮最有可能在的位置有三處，我們還對此進行了占蔔，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她的具體位置一直在變化。”

比利先生愣了愣，扭頭看向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雪岑特、蘭特恩慈等人已經站在了周圍，好像正在等待一個命令。

雪岑特昨天想了大半宿，最後還是決定摻和這件事，帶着一點私心。西克子爵看他身後是盟友精靈聯盟國，便也沒說什麼，好像什麼也不知道似的熱情感謝并接受了年輕公爵的幫助。

“您看怎麼樣？”西克子爵這會兒反而将身子往後一靠，将自身的壓迫感降到最低：“我可以給您二十分鐘的考慮時間。”

比利先生雙手握拳，縮在扶手椅裡。他皺着眉頭考慮了十分鐘，就拍闆接受了西克子爵的提議。

“拉裡亞，你在這裡呆着。瑪歌夫人很有可能還會帶着弗朗西斯來這裡，你把這件事告訴他們，”比利先生從椅子上跳下來：“告訴他們海恩帝國幫助了我們多少……好的，子爵，我們該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