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之言捂住一隻耳朵，将手機貼得更近些，大聲問道：“你說什麼？”

階梯教室旁是一塊圍欄隔出來的籃球場，穿着11号運動衣的男生剛抛出了一個漂亮的三分球，得分的瞬間，看場爆發出幾近震耳欲聾的尖叫。

看台裡有不少是女生，一位情緒激動的直接站起來，朝場上大聲喊：“韓延，我愛你！”

女生有些微胖，台下一陣哄鬧，但也隻短暫的幾秒，之後響起此起彼伏的掌聲。

風聲将那句勇敢的告白捎回，透過話筒精準地在紀雲辰這頭放了出來。

似乎暫時将緊張放下，比剛才稍大了些聲音，他說：“怎麼？圍觀人告白？”

“有對象了？”

紀雲辰說這話時，她正快步跑向一旁的僻靜角落，停下來的時候正好聽見他打趣的語氣。

還是那麼不着調。

許之言輕哼了聲，故意忽略他的最後一句話，回答道：“籃球場，剛有個男生進球了，女生在告白。”

“對了，你找我有事？”

接電話時周圍的吵鬧聲太大，以至于她同樣沒聽見當時的最後一句話。

紀雲辰嗯了聲，重複一遍：“許之言，我需要你。”

不知道為什麼，那時候的許之言腦袋簡單地自動屏蔽了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

印象裡紀雲辰從來沒有尋求過她的幫助。

事實上恰恰相反，他似乎總在自己最需要的時候出現。

有一次下午最後一節專業課，她沒帶傘，等到下課時已經是滂沱大雨，同學們陸陸續續撐着傘離開教室，隻有她一個人坐在窗邊，支起腦袋巴巴地等雨停。

因為平時不太和同學打交道，她的社交約等于沒有，大多數同學下課後便走了，有兩位比較熱心，經過她身邊地時候，問需不需要把她送回寝室。

許之言不好意思地拒絕了，班級群裡那兩位同學的群昵稱備注有她們的寝室，在新建的校區，她并不順路。這也就意味着，要是送許之言回寝室，她們兩人得再繞一大圈才能回去。

既然平時都習慣一個人，沒有道理一有困難還找别人幫忙，而且是在給他們帶來麻煩的情況下。

信奉着這樣準則的許之言，就這麼呆呆地坐在教室裡等雨停。

那天的雨下了很久，很久，久到根本沒有變小的趨勢。下課時間是5點半，一個小時過去，天慢慢黑了，教學樓幾近空無一人，那個時候許之言才意識到一個問題。

自己似乎沒有想過，如果這場雨停得很晚，要怎麼才能回去。

紀雲辰在八點半時接到了她的電話，許之言怯生生地問：“紀雲辰，你在忙嗎？”

“不忙的話能不能來一下西1的教學樓呀？”

大約已經空等了幾個小時，她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尾音像是帶着點哭腔：“我需要你。”

那時的她也說了這句話。

“需要”這個詞，大約是最容易惹人遐想的，不僅表現了說話者目前身處困境，更重要的是對誰說出這句話。

是潛意識裡會尋求幫助的人，一種下意識的依賴。

如果她能多花一點時間反應的話，便能體會道個中一些微妙的氛圍感。

可惜，她滿腦子隻有前者。

許之言沒有多想，幾乎不假思索：“你遇到麻煩了？”

沒想到暗藏着的心思那人竟全然不察，就這麼水靈靈地略了過去。

紀雲辰有些無奈，卻又不得不回答：“對，演講出了點小問題。”

許之言倒很仗義：“你在階梯教室那棟樓是嗎？你等我幾分鐘，我現在過去。”

連許之言也說不清楚，那時的自己怎麼會什麼都不問的趕過去。

沒有再顧慮兩人尴尬的關系。

也沒有再想這是不是紀雲辰又折騰出來的說法。

她隻是純粹地想着，他肯定是遇上麻煩了。

某個自己無法解決的困難。

印象裡紀雲辰沒有求過誰幫忙，事實是大學期間他比自己還要單打獨鬥，唯一不同的是，他是真的可以一個人解決問題，而自己隻是迫于性格羞于張口，隻能在一次又一次的困境裡勉強鍛煉獨立處理事情的能力。

但他不一樣。

所以他如果開口，那一定是遇到了大麻煩。

等到許之言氣喘籲籲地趕到時，紀雲辰正背着手，在教室裡踱步。

“紀雲辰……”她扶着門框喘氣，“發生什麼事了？”

大約是一路小跑過來，女生白皙的小臉漲得通紅，額前的劉海也被汗液擰成一绺绺兒的，從中間分開，左右各一簇，眼底有些焦急的神色。

他從兜裡拿出餐巾紙，拆開拿出一張遞了過去：“你先歇會兒。”

許之言自然接過，撩開劉海擦了擦：“我沒事兒，你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快說。”

“不知道我能不能幫上忙。”

等确定面前女生的呼吸慢慢平穩，紀雲辰才不緊不慢地把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其實幾句話就能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