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再次拿着藥碗翻身上床時,她的額頭也蒙上了一層薄汗。
蘇莳漁跪坐在自己的小腿上,一碗藥很快喂完。
她剛打算把藥碗放回桌上,人隻是剛剛起身,衣角卻被抓住。
蘇莳漁疑惑低下頭。
“莳兒,陪陪我,可好?”
宴聞祈上藥的時候一定極痛,哪怕睡過一覺,他的臉色還是蒼白,隻剩眼尾的一抹紅。
大概是喝了藥的緣故,幹裂的嘴唇被水潤過,帶着水光,卻也難掩他的虛弱。
清潤的聲音像是被石子壓過,帶了些粗粝,可難得帶了些小心翼翼的祈求。
蘇莳漁的内心不禁柔軟下來,連聲音都壓低下來:“我不走,我就是去放藥碗。”
待她重新上床之後,她感受到宴聞祈看到她後,才放松下來。
生病的宴大人好像有點粘人。
他也不說話,隻是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的臉上,直白而又熱烈。
蘇莳漁想忽視都不行,她隻能重新将手覆在他的額頭上,感受到上面的溫度沒有先前燙人,才松口氣。
“莳兒,可以一直陪着我麼?”
……
……
……
蘇莳漁擡頭看着漫天星鬥,腦海中是剛剛宴聞祈對她說的話。
“這裡隻剩我一人了。”
“自小,我就看着娘親在父親的毆打下生活。”
“後來娘親不堪忍受,選擇離開。”
“你也應該聽說,我大義滅親,親手送走了父親。”
“我時常在想,家到底是什麼,不過是個冷清供人居住的地方。”
“可第一次,我心裡生出念想,莳兒能一直在這裡陪我,會有家的感覺。”
蘇莳漁不自覺歎口氣,宴聞祈他不僅把表面的傷口攤開給她看,連内裡的創傷也撕開來讓她瞧個真切。
她好像真的沒辦法放着他不管了。
“蘇姑娘,宴大人傷口上的藥我已重新換好了,好在宴大人身體底子強健,如今退燒了,隻要按時上藥便可。”
溫大夫後面跟着姜一和姜二,宴聞祈剛剛出了很多汗,他們應該給他換好幹爽的衣服了。
蘇莳漁進了屋,宴聞祈依舊維持着之前的姿勢,背對着門側躺着。
她關上門,看到他的肩膀微動。
她雙手交握,在他身後站了許久,而後才翻身上床,跪坐在宴聞祈對面。
“宴大人,我自幼就是孤兒,其實也不太清楚家到底是怎麼樣的。”
蘇莳漁歪頭笑開,圓圓的大眼彎了下來:“既然宴大人也不知家是怎樣的,那麼我們兩個就一起看看家應該是怎麼樣的吧。”
蘇莳漁低頭看着被握住的右手,她沒有避開,而是反握緊。
“莳兒,為何還一直叫着我大人。”
蘇莳漁憨笑,總不能說她叫慣了,她懶得換了吧。
“宴大人,你可有表字什麼的?”
古人不是都有表字什麼的,是更親密的稱呼。
宴聞祈眼睑下垂,臉色更加蒼白:“沒有。”
“诶?”
如宴聞祈的家世,他家人竟沒有給他取字麼,後來聯想到他的童年,蘇莳漁一時也沉默了下來。
“那宴大人年幾何?”
“二十有四。”
“我今年已19歲了,那我便喚你聞祈哥哥,可好?”
“好。”
蘇莳漁雙手都握住了宴聞祈的手,她明媚的聲音響起:“聞祈哥哥,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嗯。”
兩人除了交握的手,也沒有再越舉的動作。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随意聊着,蘇莳漁漸漸抵擋不住困意,蜷縮在牆邊睡着了。
宴聞祈的手輕輕劃過她的臉頰,上面有明顯的淚痕,她哭過了。
他的眼神從溫和漸漸轉變成偏執,手在她臉頰上摩挲着。
既然說了會陪着他,那她再也無法從他身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