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已經拿到夢眼呢?”海樓反問他。
方裡臉上神情一滞,沒曾想這人不做選擇反倒是問起他來了,不由覺得有些好笑,“沒有。”
海樓笑了笑說:“既是沒有拿到手,當然得争一争了。”
話音一落,喚出纏在手上的寸雪朝他奔去,方裡反應極快的從地上起身,落于手中的銅锏抗下她劈來的短刀,用力掙了出去。
止住後退的步子,握緊手上銅锏又迎了上去,打的海樓節節敗退。
怪不得能有這樣的傲氣,崔北衾心想,拍了拍安順的肩頭,喚出雙劍替她分憂。
打鬥中海樓瞧見他左手小指上的指環,它閃過一絲亮光,喊了一聲“小心”,可還是晚了。
崔北衾被突然出現的另一把銅锏打中腰腹,往後撤步吐了口鮮血,五髒六腑絞着疼。
“天呐,怎麼老是使陰招啊。”
手背擦去嘴角鮮血,一咬牙又沖了上去,見到她受傷,一旁待着的安順也跟着加入。
以一敵三,那人漸漸落了下風。
方裡身上舔了傷口,吃力接下三人緊密的攻擊,掉準目标對付最弱小的安順。
他手上這雙锏合在一起足有六斤重,落在人身上能斷了骨頭。
安順到底沒有方裡力氣大,雖然步子靈活,可還是吃了悶招,被打到在地。
看着倒地吐血的人,崔北衾眼裡有了怒火,手裡雙劍或刺或撩或砍,招式淩厲狠辣,給方裡添了不少麻煩。
海樓冷眼瞧着這一幕,手裡短刀落在他架起的雙锏,狠狠往下壓去。
“我認得你。”
一個說謊的騙子。
她說了一句無厘頭的話,聲音小的隻能讓他聽見。
被踹了一腳的崔北衾提起手中劍朝方裡砍去,奮力掙開回身接下,趁機上前的海樓一刀刺破他的心髒。
海樓用力将刀拔出,失了力的人倒在地上,終究沒了生機。
“海樓姐,你剛剛和他說什麼了?”崔北衾問海樓。
她瞧見海樓刺了最後那刀時張開的嘴,隻看到唇角在動,說了什麼倒是沒聽清。
擦着刀身的血迹,看着方裡身形消散,擡頭望着她的眼,笑了笑,“我說,這夢眼到頭來還是我們的。”
崔北衾沖她束了個大拇指,“可以啊,有點殺人誅心那味兒呢。”
兩人走到安順身邊蹲下,海樓抱着半阖着眼的小孩靠在腿上,輕聲說着:“先回去吧,這裡還有我們。”
嘴角鮮血都沒有力氣擦掉,她扯了一絲笑,慢慢的閉上眼。
那人下了死手,不待她們自己動手,安順也同那人一樣,散了身形。
長歎了一口氣,腳上力道一松,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手撐在身後仰着腦袋感受着吹來的風。
這一大片綠色的草地在風的照拂下有了聲音,崔北衾睜開眼看着坐在對面的海樓,問她:“我們為什麼要救這些人?”
海樓的心猛地甩了一下,臉上神情依舊沒變,不過上下吞咽的嗓子暴露了她此時的情緒,有些驚訝又有些酸澀,“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疑問?”
她嗓子緊的難受,仿佛說出這句話用盡了她全部的力氣。
崔北衾歪着頭,目光落在翠綠的草地上,現在安靜下來,吹着風感受落在皮膚上的陽光,又是那麼的真實。
“每一次行動,受的那些傷讓我們那麼那麼多疼,而且還要一次又一次看着自己的隊友死,就為了救一個或許和我們來說毫無關系的人,這到底值不值當啊。”
說到最後,她都分不清這到底是說給海樓聽,還是說給她自己聽。
聽到海樓輕生一笑,她擡頭望去,疑惑的皺上了眉,隻聽她說:“過了好幾年才問值不值當,那此前的年月都做了什麼?本就是錢貨兩訖的事,要去思讨那些做什麼?況且,你心裡應該是有答案的吧。”
崔北衾搖了搖頭,到了這個時候她才有心思想些别的,她輕聲念着,說出自己心裡的疑慮,“我想的是那人到底值不值得救?”
“你是從什麼樣的角度提出這個問題?你自己,還是顧開和雨潤煙,或是其他人?”海樓問她。
她張了張嘴,想說卻什麼也沒說出來,撇下了眼神。
“我們可以思考這個問題,可最後決定權不在我們,就算我們得出結果這個人不值得救,拒絕了行動,也還是會有别人去做,這裡多的是追逐利益的人。”
“可從大局來看,這個人必須救,而且得盡快救。”
崔北衾看她,沒明白她說的最後一句話,“為什麼就一定得救他?”
海樓說:“你忘了之前蘇老闆說的話了嗎?這是一位做了大貢獻的人。”
“做了大貢獻就一定得救?”什麼破道理。
她扯了下嘴角,聽出她話裡的不滿,最後說了句,“有時候救得不一定是這個人,而是,”說着,她手點了下腦袋,“這裡的東西。”
眼神一瞬間透亮起來,崔北衾明白她話裡的意思,又問了另一個問題,“那他們想要救人,得付出點什麼吧?别人借了錢都還得還幾分利息呢。”
海樓勾了下嘴角,從地上撐起身,拍掉粘在褲子上的草屑,“錢啊,你拿到的酬金啊。”
崔北衾撓了撓臉,摸到條傷疤,輕輕抓了下,跟着起身,“就隻有錢啊,沒得别的了嗎?”
倪了她一眼又看向不遠處的來路,“你以後見到就曉得了。”
你以後見到就曉得了,竟整這些賣關子的花活,倒不如一口說出來的痛快。
她轉身也朝來路看去,嘴裡陰陽的語氣被蹦出的話驅散,擡手揮舞着大聲喊道:“越姐,這邊兒!”
原是趕上來的言書越,正從那蔥郁的樹林裡轉出來,蓬頭垢面活脫脫一個從泥潭爬出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