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澤的車越來越靠近宋黎的家,原本還在閉目養神的宋黎這時猛地睜開了眼,貌似是聞到了自己家小區的那股子窮酸味兒。
“你在前面第二個路口停就行了。”
陸清澤的目光随着她指的位置看了一眼,說:“挺晚的了,要不要我送你上去?”
聞言,宋黎将後座的大熊抱了過來,一邊順着它臉上的毛一邊說:“我又不怕黑。”
話音剛落,陸清澤便一腳刹車停在了第二個路口處,扭頭往裡一看,隻能看到居民亮起來的燈,路邊一眼望去一片漆黑。
宋黎明顯就已經習慣了這種黑暗,她解開安全帶,費勁兒地将大熊拖出車,然後右腳剛一沾地,就從巷子裡面沖出來一隻肥碩的老鼠。
“!!!”
宋黎面朝巷子,以一隻腳在外一隻腳在車内的動作僵持在原地,眼睛瞪得老大,為了不讓駕駛座上那人看出她害怕,她的嘴唇抿成了一條線,是為了不讓自己發出尖叫聲。
屆時又從巷子裡面沖出來了一隻三花貓,直奔着那隻老鼠就去了。
“害怕?”陸清澤一邊說還一邊解安全帶,“我送你。”
這時宋黎立馬從車上跳下來,毫不猶豫地把車門給關上,“不用!我自己可以走,你回去吧!”
她轉身的時候默默掏出手機打開了手電,陸清澤看着她緩緩走進了黑暗裡。
她坐在車上重新系上安全帶,等了一分鐘才決定要走,正當她要發動車子的時候,從路口裡邊傳出來一個隐約能聽清的聲音。
像是兩個人在争吵。
“既然學校去不了了,那把我上周日給你的錢還我,我還約了朋友去喝酒呢,别磨蹭!”
宋别還沒出去小區就已經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樣了,說着說着就要上手去搶宋黎手中的手機。
宋黎退後了一步,說:“要錢沒有,全沖飯卡裡了。”
“你們學校都讓學生中毒了,錢還不退回來?”
“這錢給了我就是我的了,你憑什麼要回去?”
“我養你這麼大,你就這麼跟我說話是吧?”宋别激動地指着宋黎罵道:“你這個不知感恩的白眼狼!要不是我當年把你帶來臨城治病,你能活到現在嗎你?!”
周圍屋子裡的燈亮着的本來就不多,這會兒聽見樓下有人争吵過後,就連僅剩的幾盞燈火也陸續被熄滅。
宋别一直都覺得是自己救了宋黎一命,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這件事。其實那年帶宋黎來臨城之前,他和宋黎媽媽吵架鬧離婚,宋黎哭個不停,他們嫌煩就把孩子扔天台上了。
那天是楊城很多年才難得的一次台風天,還在上幼兒園的宋黎在天台上又是被風吹又是被雨淋的,光是打雷就把人吓得臉色慘白了。
之後就大病了一場,因為楊城物價高,看病用的錢也多,他們走完離婚流程之後就帶着宋黎坐大巴車,經曆了六百躲公裡的路程來到了臨城治病。
就在他們現在站的這片小區裡,在路邊的一家小診所裡,連醫院都舍不得帶她去,腦子都要給燒糊塗了。
宋黎大概是花光了所有的運氣,所以才能平安長大的。
“這錢是她轉給我們的生活費,不隻是你的。”宋黎說。
宋别啐了一口,喊道:“放屁!那是老子打遊戲做直播賺來的!就那婆娘打過來的錢,夠我買設備買皮膚的嗎?”
他的直播是在房間裡做的,因為客廳又髒又亂,宋黎也從來不會進他的房間,甚至連看都不會看一眼,所以并不知道他在做直播的事。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隻是知道了錢是他的,花時多了份惡心。
如果是她媽媽的錢,宋黎至少還覺得那是她媽欠她的,花得心安理得。
“你上個學花掉了多少錢你心裡沒點數?沒有了你老子我,你屁都不是!”
宋黎一手将泰迪熊撈在身側,一手緊攥着手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強忍着要打人的沖動,眼淚卻從眼眶裡擠了出來。
宋别就跟沒事人一樣從兜裡掏出香煙,叼在嘴裡點火,深吸一口後再帶着酒味吐出。
“八年前那一棍,怎麼沒把你這白眼狼給打死。”
這句話就像一道悶雷直直地劈在宋黎的腦袋上,疼得她說不出話來,手裡那幾年前的舊手機都快要被她給捏碎了。
宋别說完,就砸吧砸吧着嘴,用那并不穩當的步伐越過了宋黎,哼着小曲去赴他的約。
宋黎順手抓起旁邊缺胳膊少腿的凳子,轉身要朝着男人的背影扔去,如果沒砸死,頂多算是家庭糾紛,如果死了……
那更好。
結果宋黎拿着凳子的手才剛舉起,就看見了站在前邊,眉頭微微蹙起朝她看來的陸清澤。
宋别走過的時候還特意打量了陸清澤,可能是因為她與生俱來的的氣質和這貧民窟小區格格不入,往那一站人家就知道她是從外面來的,而且她長得又高又漂亮,路過的狗都得多看她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