剝開糖紙,将淡黃色的糖塊送入口中,一點一點慢慢含化,帶點黏糊的口感,卻是半分甜味也無。
賀雲味同嚼蠟地将碎糖咽下,李蓮花說得不對,即便知道糖是甜的,從前有味覺時吃糖心情是愉悅的,如今再吃,也并沒有開心起來。
她重新紮緊袋口,等李蓮花走下台階,把糖袋遞還給他。
李蓮花朝上方橫眉怒目的靈山派弟子翻了個不易察覺的白眼,嘀咕一句“真摳門”,他的五兩銀子大抵是要不回來了,轉頭見姑娘神色恹恹,一改慫兮兮的表情,眉眼帶笑,溫言道:“送你的便是你的了。”
“又嘗不出味道,我不要。”賀雲擡了擡手臂,示意他趕緊來拿,她撐着傘,不方便靠他太近。
“送出去的東西哪有收回的道理,沒準你以後能嘗出來呢。再說味道也不是最重要的。”他如此說着,忽而一俯身,鑽進她傘下,骨節分明的手掌覆上傘柄,很有分寸地錯開她握住的位置。
賀雲随之松手,被他攬住肩膀帶着轉身,李大夫向來守禮,僅有在她臉色不對表現異常時才會主動貼近。
“怎麼了?”
他壓低聲量:“冤家路窄啊。”
“誰來了?”
“先别管是誰,趕緊走。”
沒等賀雲反應,身後清朗的少年音幽幽響起,聽上去頗為陰陽怪氣:“李神醫怎麼見了我就跑啊?”
來人正是那方多病。
少年先是擡頭望了望天,今日出了太陽,卻沒曬到需要打傘的地步,可這種小事他并不放在心上:“還以為找你們需要很久呢,沒想到天道好循環,我們又見面了。”
李蓮花敷衍地扯了個笑,步履未停,三兩步就被方多病追上。不巧的是,他還舉着傘呢,一番拉扯劍柄鎖喉,他被扣押了,而賀雲也因此失去遮擋。
忙着給李蓮花探脈的少年未曾發現視線盲區裡姑娘按了按昏沉沉的額頭,身形搖搖欲墜,眼前李蓮花雖然流暢接話,卻有些心不在焉地望向某處。
直到輕軟的話音傳來:“讓一讓。”
方多病“啊”了聲,不明所以地放開李蓮花,才剛退開,就見一道素衣身影猶如清風拂過,幾乎是跌進男人懷裡。
李蓮花面上的詫異一掠而過,旋即不假思索地環抱住姑娘纖薄的腰背,掌下輕拍,溫柔安撫。
“我就說要抱着睡,根本不管用……”甕聲甕氣的像在撒嬌。
完全被無視的方多病:……
他是不存在嗎?知道你們夫妻恩愛但能不能看看場合啊!
李蓮花維持着擁抱的姿勢,歉然看向一臉糾結不知該不該插話破壞氣氛的少年,揚唇,以商量的語氣開口:“小兄弟,你抓我進百川院有何用,你得清楚什麼事情對你是最有利的。如今靈山派掌門被殺,我可以幫你斷案,幫你通過百川院的考核,讓你爹娘也再無話講。”
方多病狐疑地盯着他:“你怎麼知道?”
小少爺落魄的模樣顯而易見啊,李蓮花指出幾處破綻,期間姑娘似有緩解松開懷抱,他話語不帶停頓,神态自若地撐好油紙傘舉過頭頂,任由姑娘挽住胳膊,懶懶散散地倚靠着他。
“……多謝你提醒,百川院确實尚未錄取我,不如就拿你這個假神醫當投名狀吧!”方多病作勢掐指點穴,打算控制住李蓮花不讓他逃跑,卻被一聲尖利的驚叫打斷。
“你别過來!”賀雲臉色青白,尾音發顫。
比方多病率先反應過來的自然是李蓮花,他擋在姑娘身前,話裡飽含歉意:“對不住對不住,我……我娘子她不喜旁人近身,勞煩小兄弟盡量保持距離。我們不會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