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梅爾導師不信教,在這個世界上最令他關心的無疑是兒子的婚事。要是他的誓言涉及到曼施坦因下半輩子的幸福,這才具有信服力。
隻可惜昂熱忘記了這一點,或者說,他也無法強迫弗拉梅爾做一些什麼。這聲歎息注定要消失在無盡的黑暗中,不會被第二個人聽到。
昂熱此刻敲響了路明非房間的門,整理了一下西服,“明非,你在房間裡嗎?我是校長。”
“稍等!”房間内傳來一聲有氣無力的應答。
大約過了十秒鐘,房門才被慢吞吞的打開,路明非紅着眼眶,臉上還有清水也洗不掉的淚痕。
“校長,是要處分我嗎?”頗有幾分自暴自棄的味道。
昂熱被問的一愣,“處分你?誰要處分你?你的言靈讓我們這次行動沒有任何傷亡,你應該得到的是嘉獎。”
他看得出S級學員被打擊的不輕,鼓勵似地拍拍他的肩膀。
路明非神情暗淡,所有傷者都被他救回來了,包括燒傷嚴重的上杉越。可是兩位老師,已經與他天人永隔。
“哦。”路明非這輩子沒有受到過什麼嘉獎,放在平常估計會興奮得跳起來。可他現在沒有這個心思,隻是淡淡應了一聲。
“還在為剛才的事情氣惱?”昂熱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我能理解你想要拯救兩位老師的心情,但世界上的任何一事件不是你想就能做到的,需要有這個實力。”
“如果當時我沒有陷入昏迷,開啟言靈·時間零,或許有一些機會。”
路明非搖搖頭,他不想聽這些,倒不是怪罪副校長見死不救,隻是痛恨自己無能為力。如果他能強一點,躲過子彈,是不是就能召喚出那個号稱‘無所不能’的魔鬼了?
“你知道我今年多大了嗎?”見他不說話,校長繼續問。
“六十多歲?”路明非随口一答,就算知道正确答案,他的大腦亂糟糟的也想不起來。
“我已經一百三十多歲了,副校長與我的年紀相仿。上杉越比我要小很多,你知道他為什麼看起來比我還要老嗎?”
“不知道。”路明非搖搖頭。
“因為我的心裡有執念。”昂熱說,“在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我也失去了至親之人。龍類奪走了我的一切,我發誓要毀滅它們。”
“在那以後的一個世紀中,我一直貫徹着這個信條,我的敵人、朋友基本全死了,隻有我生龍活虎的活到了今天。因為我沒有報仇,我不能死。”
路明非擡起頭。
“說了這麼多,我想你也猜到了我要說什麼了。我們沒有讓死人複活的能力,既然活下來,就不能沉溺在沮喪中,眼淚隻會讓敵人喜悅,刀劍才能讓他害怕。”
路明非如夢初醒。是啊,他能做什麼呢?除了努力變強,然後報仇。雖然不一定能讓兩位老師活過來,可不能讓罪魁禍首逍遙法外吧?
“我可以做到嗎?”他用手背抹去眼角不知何時流下的眼淚。
“當然可以,回到學院之後,會有一系列針對你的強化訓練。你的前途不可限量,隻有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守護一切。”
昂熱的手掌溫熱又有力,讓路明非的眼眶又一次濕潤了。
他心說自己隻哭最後一次,今夜過後,那個軟弱的路明非就死了。他将貫徹兩位老師的遺願活下去,成為能手握刀劍拯救世界的男人。
在隔壁的屋子,氣氛要更沉重一點。同樣是兩個人,隻不過身份非常特殊——卡塞爾學院獅心會會長楚子航、學生會主席恺撒·加圖索,兩人對座。
楚子航一遍又一遍地給村雨打油,不知疲倦,窗外淅淅瀝瀝地下着雨,雨聲混合着摩擦聲,已經持續了半個小時。
在昂熱蘇醒後,他曾在這裡短暫的開了一個作戰會議,梳理不久後的白王滅殺計劃。會議結束後,楚子航與恺撒都沒有離開。
“第三十四遍了。”恺撒忽然說。
“我很讨厭下雨。”楚子航的回應令人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的内心非常古怪,既有失去兩位老師的悲憤,又有找到奧丁的欣喜,悲喜交加,讓楚子航一度迷茫到不知所措。
——在雨落狂流之暗後,他無時無刻不在尋找奧丁的蹤迹。可這位《北歐神話》中的主神,自那一次現身之後,再也沒有蹤影。
時隔多年,他終于找到了報仇的機會。
可這次機會當中,他所敬愛的兩位師長死在奧丁侍者手下,無力感脫去了他的層層光環,楚子航覺得自己又變成了那個十幾歲的小男孩。
“我也讨厭。”恺撒回答,“說出來你可能不信,看到你在這裡擦刀,我憤怒的心情竟然漸漸平靜了下來。”
“有什麼事?”楚子航問。
他在平複心緒之時,恺撒同樣如此。但這絕不是他唯一留在這裡的理由,要是想做心理輔導,他的女朋友更加合适。
“我需要一個東西,想來想去隻有從你這裡獲得最合适。”恺撒聳聳肩,“幸好你沒有整晚都是那種表情。”
楚子航無視了恺撒的後半句話,“什麼東西?”
恺撒嘴唇微啟,卻沒有将那幾個字說出來。楚子航看清他的口型後,猶豫了幾秒,最後點頭同意了這個請求。
今晚對于卡塞爾學院一方,無疑是至暗時刻,他們失去了敬愛的陸離老師和海琳娜老師,每個人都沉浸在悲痛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