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
高天原,夏月間。
空氣中彌漫着刺鼻的酒精味,恺撒、楚子航、路明非低頭站在大廳中央,兩側的牆壁上是妖娆的彩繪,偶有燈光打在他們身上,慘白的臉被映成各種顔色。
路明非心想這跟古代的三堂會審沒有什麼區别。他們三個是等待被審判的犯人,而卡塞爾學院的諸位就是掌管生殺大權的官員。
“我說兩位師兄,當牛郎不是不觸犯校規嗎?我們為什麼要這麼緊張?”他小聲問。
“這的确不觸犯校規,但是傳到全校同學的耳朵裡,會很丢臉!”恺撒低聲說。
原本事迹敗露他們用來搪塞的理由是‘蟄伏在高天原,伺機摧毀輝夜姬的通訊,與本部恢複聯系’,這是個正當的理由,合情合理。
可問題是他們還沒來得及去源氏重工,就被解救了。何況發現者還是他們親近的人,以及芬格爾那個狗仔。
芬格爾會怎麼發帖恺撒都想好了——“校長領着我們與日本分部談判,氣氛非常緊張,甚至在談判桌上都插着煉金武器,數量多達十萬的幫派成員包圍了我們。最後在我們鋼鐵般的意志下,日本分部屈服了。
你問恺撒、楚子航、路明非在幹什麼?我不知道,我們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打扮得花枝招展陪女人喝酒呢!”
“那這件事要賴陸老師啊……”路明非看着人群低聲說,“是他讓我們來這裡當牛郎的,就算我們有罪,他應該犯了教唆罪吧。”
恺撒的眼睛亮了起來,“沒錯,怎麼能讓兩個老師置身事外呢?我一直懷疑今天這出戲就是他們弄出來搞我們的!”
“你們嘀嘀咕咕幹什麼呢?想好怎麼解釋為什麼要來這裡當牛郎了嗎?”昂熱一臉痛心疾首,也不知道他是真的心痛還是裝的。
路明非、恺撒、楚子航三人彼此對視了一眼,互相用肩膀推了推對方,還是恺撒開口,“報告校長!我們三個回憶了從深海逃離之後的始末,一緻認為這都是陸老師的錯!是他建議我們來高天原當牛郎的!按照校規,他是組長,我們這些組員隻能服從他的命令!”
昂熱一怔,似乎沒有預料到他們會商議出這樣的結果。
“陸老師雖然現在不在,可他還是會回來的。你們可不要亂說。”海琳娜心說你們有什麼證據啊,康乃馨先生你們都叫來過了。
陸老師三分鐘前收到了一份短信,離開了夏月間,除了海琳娜,誰也不知道他幹什麼去了。
“報告校長!我們沒有亂說,我們有證據!”恺撒擡頭挺胸,用眼神示意路明非把裝備箱拿過來,裡面有陸老師的親筆書信。
路明非一路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卧室,從裝備箱裡找到了那封‘遺書’,又馬不停蹄地回到了夏月間。
他累得氣喘籲籲,這輩子都沒跑過這麼快。
昂熱接過信件後仔細閱覽了一番,“還真是陸離老師的筆迹。”
他旋即把這封信傳給諾諾、蘇茜他們,最後芬格爾拍照保存證據後,畢恭畢敬地把信送到了昂熱手裡。
“我們等陸離老師回來。”校長說。
牛郎三人組總算松了一口氣。
五分鐘後,夏月間的大門被人推開,正是陸老師。
他先前被酒德麻衣叫走了,有一個客人實在難搞,懷疑雞尾酒裡面有違禁品,說什麼都不肯喝,隻能讓他出馬。
“呦,都在呢。”陸老師反手關上門,忽然覺得屋裡的氣氛有些不對勁。
牛郎三人組的臉上忽然多了一絲底氣,其他人則用異樣的目光看着自己,芬格爾連續按了好幾下快門給自己拍照,海琳娜則閉上雙眼靠在沙發背上,滿臉的無奈。
什麼情況?我不就是出去了十分鐘嗎?
“陸離老師,麻煩你能給我們解釋一下,為什麼要讓我們優秀的學員來這裡當牛郎嗎?”昂熱晃了晃手中的信紙。
陸離心裡‘咯噔’一聲,壞了,被發現了!
不過他表面上沒有太過慌亂,笑着解釋道,“這件事要從下潛的前一晚說起,我懷疑日本分部……這件事芬格爾可以給我作證。”
陸離隐瞞了酒德麻衣試圖潛入‘的裡雅斯特号’的事情,而是變成了懷疑日本分部有古怪,讓芬格爾植入了木馬程序。
“是這樣的。”芬格爾點頭。
“隻不過一晚上的時間我們沒有查到什麼,可還是留了一個心眼。就在第二天上午,他們跟着源稚生出去玩的時候,我們偷偷把裝備留在了高天原。”
這也是真話。就在下潛的當天,路明非、恺撒、楚子航去購買紀念品,陸老師說着要在源氏重工寫論文,實際上是拉着海琳娜跑去了高天原與老闆進行了一次交易。
交易的内容很簡單——他們解決赫爾佐格以及關于白王的一切麻煩,老闆負責保護路明非、順便讓助理小組在一定範圍内配合他們的行動。
“這是我這個當老師的關心學生對不對?”
昂熱點點頭,用肯定的語氣贊揚道,“從結果看,陸離老師你的确是未雨綢缪,算無遺策。”
陸離的笑容變得璀璨起來,海琳娜也睜開了眼睛,但是并沒有放松下來。
“隻不過我有一點不明白,為什麼非要把裝備留在一家牛郎店呢?酒店或者其它地方不可以嗎?”昂熱又問。
“因為……因為……”陸老師罕見的被問住了。
這個問題不好回答,沒有他的引導,路明非他們三個最後也會入職牛郎店,這是老闆的劇本。而他的親筆書信,不過是省略了老闆派出廣告車吸引他們這個過程。
該死,這要怎麼回答呢?總不能說有一股保護路明非的勢力吧?
“因為高天原的地下二層的下水井連通源氏重工!”陸離急中生智,“我不能确保我們能活下來,但高天原無疑是一個非常隐蔽的地點,可以讓他們随時吹奏反攻的号角!”
路明非、恺撒、楚子航心念微動,原來這才是陸老師的真正目的嗎?原來他是們太蠢了沒有發現這個得天獨厚的反攻場所?
昂熱看着被忽悠到不分東南西北的三個人,不由在心裡感慨了一句年輕人。
陸老師的理論看似無懈可擊,可哪裡是他這個活了一個多世紀的人的對手?
就算是陸離繼承了世界樹全部的記憶,但在漫長的歲月裡世界樹并不具有人類的情感,本質上來講陸離也就隻是個年輕人。
“可是……陸離老師你并沒有在留言上寫出來啊?你該不會想說是故意沒寫出來,讓他們憑借自己的能力發現吧?”昂熱不愧是活了特别久的老妖怪,抓住了唯一的漏洞并堵死了唯一可操作的點。
陸離暗自叫苦不疊,這該怎麼解釋呢?如果說擔憂路明非他們的安全,就不應該讓他們來高天原啊!
路明非三人也醒悟過來,紛紛用異樣的目光看着‘敬愛’的陸老師。
“是我不對。”陸離低着頭說,他不能透露沒有自己路明非三個人也會來當牛郎,隻能道歉,“我不應該因為自己的惡趣味,來讓三位優秀的學員來當牛郎,非常抱歉。”
“當牛郎其實沒什麼,我年輕的時候還在道上混過呢。”昂熱對這件事一點也不在意,反而大方地挽起袖子,把身上的刺青展示給學生們觀看。
“我要是沒猜錯,他們三個的告示牌也是你的手筆對吧?想讓他們三個與卡塞爾學院彙合?”
“是的。”事到如今,否認也沒有意義了。
“陸離老師,你的初衷是好的,可是用了錯誤的方式。”昂熱以無比嚴肅的口吻說道,“當牛郎這件事,幾十年後說不定還會成為他們的笑談。隻不過現在他們三個都是自尊心極其要強的人,被發現和主動提起不是一個概念。”
陸離這才稍稍擡起頭,恺撒、路明非、楚子航三人都跟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樣,蔫頭巴腦的。
他這才細細思忖自己的所作所為,身處其中而不得知,經過點撥後才發覺有欠考慮,為了自己的惡趣味,把學生的感受忽略了。
陸老師走到三人面前,深深鞠了一躬,“路明非、恺撒、楚子航同學,因為我的惡趣味而忽視了你們的感受,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