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說住在這裡每天都會快樂?”楚言淡笑着看他,“我買下來送給你,給你添些樂子。”
易卿塵怵然而驚,趕忙吐了嘴裡的話梅糖,拿糖紙包住,幹笑兩聲:“……哈哈,您還是别拿我開玩笑了。”
楚言又一次開口,神色絕不是在說笑:“樓下的合同早就備好了,這套别墅,你點頭,簽個字,明天就能搬進來住,”他拍了拍椅子上的蒲團軟墊,溫言笑道,“我們就坐在這裡喝茶,好不好?”
“……”
易卿塵怔住。這是要包養他?
楚言看透他的心思,笑笑補充道:“是送給你,就為換你高興,沒有别的條件。”
他沒法高興。送東西的人不對,再好的也不會高興。
推開茶室的透明移門,就是别墅的空中花園。
草地鋪滿了柔軟的草皮,一片綠意盎然,藤蔓攀着欄杆,各色花朵盛放,仿佛是上帝眷顧的一方樂園。
易卿塵迎着風,半倚靠着移門,視線悠悠地望着遠山和大海,微微弓着背,什麼都沒說,卻像在道歉。
他自然不會要這套房子,可當他拒絕的東西從一隻手作的杯子變成了一棟海邊别墅,易卿塵很懷疑他和楚言的關系到底要如何繼續。
自己簽了和盛世娛樂長達七年的經濟約,如果被雪藏,他以後靠什麼生存?
楚言走過來,立在門的另一邊,等着,待易卿塵轉過頭和他目光交彙,才開了口:
“小塵,我不是要買你,我是要愛你……可你從不給我機會。”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這個問題,其實易卿塵想問好久了,也許這是症結所在。
楚言似乎很認真在想,卻茫無頭緒地短歎了一聲。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知道,我愛你。”楚言感喟地說,“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了。”
楚言的眼睛,湖水般沉靜溫柔,浮光掠金,他說出那三個字,似從湖水中心暈開層層黛青色的波紋。
愛情并不總是兩兩速配,任他是誰,都有無能為力的時候。在這個層面上,人人平等。
“楚總……不,言哥……”易卿塵字斟句酌地說,“我不值得的,我是說真的,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
話說到這份兒上,楚言知道,他今天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了。聰明的,應該踩刹車,留住體面,繼續守株待兔,徐徐圖之。
愛情的追逐有時是一場長跑。這道理楚言不是不明白。
可人一旦說過“我愛你”,就好像交出了底牌,安全感急速下降,他急于要個答案,好讓忐忑的心情有個落腳點,以安撫稀薄的自尊心。
楚言發現自己近來愈發失控,不知是被那個小自己13歲青春飛揚的競争者激起的勝負心,還是愛意淪陷到難以自拔。一向拿得穩瓶的他,突然來了股“不撞南牆不回頭”的莽撞勁兒。
明明退一步更理智,可他偏要往前。
“小塵,我有很多錢,比你想象的還多,但我卻沒有每天都快樂,其實我很少感到快樂。我真的很愛你,如果錢能換來你回報我同樣的感情,那我做夢都會笑醒,我會覺得有錢真好……我不是一個輕易許諾的人,但隻要你不離開我,我一定不會先離開。”
易卿塵不知如何回應,隻得默不作聲。海邊,飛鷗撲騰錯落,轉瞬飛遠。
海風拂在楚言的臉上,他笑了笑,補充道:“當然,大概率到了最後我會走在你前面。那時,我定會留給你足夠的錢,讓你安樂無憂。”
百歲如流,富貴冷灰。易卿塵不知道說什麼,他心裡并不好過。不是被人喜歡追捧就會驕傲得意,随意辜負别人的深情大抵也要下地獄的。
楚言端方儒雅,對他恩同再造、一往情深,他合該戀慕他、報答他、成全他。
但合該是一回事,心之所向是另一回事。
“你知道的,我的心早就給了别人。”易卿塵說,“相遇的時機很重要,言哥,我真心希望你快樂,你也一定會找到比我更好的人。”
楚言微微一怔,盯住易卿塵的眼睛,喉嚨卻被某種情緒堵住了。Timing is everything. 這本是楚言信奉的格言,卻沒成想自己竟輸在了timing上,格言成了神谕。可天知道他有多愛眼前這個人,不比任何人愛得少。為什麼不能等價交換?
易卿塵轉過身去,擡手取下博古架裡的玻璃樽,舉起來晃了晃,漂亮的臉上浮現大學生般的幹淨,他說:“言哥,不要别墅,隻要這蝴蝶。你把它們買下來送給我,好嗎?”
楚言長久地看着他,微微閉了下眼,脫力般點了點頭。
易卿塵邁步走進花園,打開玻璃樽的蓋子,幾隻湖藍翅膀的天堂鳳蝶撲扇着飛出瓶口,雙翼劃出了平緩的氣流。
一陣風吹過,落花被卷起帶往了大海。而蝴蝶有靈,不願随風,揮動翅膀,向着反方向的山,翩然遠飛。
待楊原野開車到了阿那亞度假酒店,已近晚飯時間,不過夏天白晝長,外面仍是天光大亮。
在酒店大堂辦理入住時,正好碰見博博走下來——頭發剛洗過,花T恤加大褲衩,配上小棕熊一樣的壯碩身材,如果脖子上挂一串蘭花,就可以直接去夏威夷跳迎賓舞了。他總讓人心情愉快。
博博走到他面前,拍了下他的肩膀,說道:“小野哥!你再晚來點兒就要出大事了!”
是啊,可不是出大事兒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