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易卿塵非常貼心地回道:【易卿塵:沒有,你都吐人家舞台上了。】
艹!
倆人花了一天的時間就把這首歌做了出來。不需要複雜的編曲,盡量保留了昨晚的原汁原味。這是首特别“不規矩”的歌,甚至區分不出主歌和副歌。兩個人把做好的demo反複聽了五六遍,很是滿意,取名叫《初》。
易卿塵說,這風格特像窦唯的《高級動物》,誇楊原野有才華,吉他也靈,是個天才。楊原野面上繼續扮酷,心裡卻美得狠,他一直記得那天是他過去二十年來最開心的一天。他有了自己的第一首原創歌曲,以後他也可以故作神秘地對人說:“我的第一首歌嘛,故事有點兒神奇,我要感謝我的制作人……”
第二天,楊原野牽着新做了造型的約克夏梗犬,意氣風發地準備看林明昊親狗。沒成想,三家娛樂公司,竟然有兩家都選了《夏日冰激淩》,說願意購買這首歌的版權,并看好它的市場表現。隻有一家公司非常喜歡楊原野的《初》,“雖然小衆,但卻有記憶點”。
楊原野就這樣輸給了林明昊。
衆目睽睽之下,楊原野把初吻獻給了一隻黑色塌鼻子的法國鬥牛犬,并多了一個姓林的“爹”。
看楊原野一副倒黴喪氣的模樣,易卿塵跟着難受,心下有了主意。沒有提前取得了周泗淼的同意,易卿塵私自将《初》通過“弄潮”音樂工作室的官方微博發布了出去。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地,這首歌一下子就被推上了熱榜。喜歡的和不喜歡的兩極分化,一時成為音樂圈讨論的焦點。為此,周泗淼差點把易卿塵開除。
肥田耕開萬人争,很快就有許多經紀公司來接觸楊原野:大麥娛樂、海藻唱片、盛世娛樂……個個都希望簽他,包裝他,讓他提前出道,與其自己寫歌、不如唱現成的歌,抓緊時間上綜藝,演偶像劇。
楊原野被突如其來的關注搞得有些飄飄然。那天他給易卿塵打電話,問自己該怎麼做。電話那頭,易卿塵隻是淡淡地說:“我建議你多練練氣息,跑步就很有用。”
那幾年京北的空氣污染很嚴重,天空總是灰蒙蒙的,夜晚自然也看不見星星。丞相胡同的老房子年頭久,面積都不大,住着住着就嫌小。後來家家都開始自建二層樓,秦寒松家算是最後一個這麼幹的,那還是看易卿塵長大了,需要自己獨立的空間,不得已才在老屋上搭了個“小二樓”。秦寒松笑稱這是他這輩子唯一一次“違法亂紀”。
易卿塵關了燈,淡淡的月光透過二樓的小窗戶隐隐地灑在他的被子上。剛要入睡,迷糊間竟聽見小石子擊打窗戶的聲音。
以為是哪家小孩在沒完沒了地惡作劇,易卿塵起身打開窗戶往下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伫立在窗下,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像電影一樣長,畫面中的一切好像都帶着漂亮的光圈,很不真實。楊原野正仰着頭向上望,在看見易卿塵的那一刻,彎起了嘴角。
楊原野掏出手機,按鍵的手指動作像在彈琴。
手機震動,易卿塵收到一條微信。
【yyy:我想好了,我要和你繼續學寫歌。】
易卿塵心頭湧上一股暖流,他忍住笑意,不想暴露自己的情緒。
【易卿塵:大半夜不睡,過來做什麼?】
【yyy: 來交作業】
易卿塵眨眨眼睛看向他,用手在面前的空氣中畫了一個問号。
楊原野沒再回,而是把手機揣回兜裡,沖易卿塵擡了擡下巴。緊接着,隻見他九十度轉身,微微半蹲,雙手放在身側,做了個起跑的動作,向着巷子另一頭奔跑而去,跑到易卿塵看不見的胡同深處,折返回來的一瞬間,與月亮撞了個正着。
哦,易卿塵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因為他跟楊原野說跑步可以練氣息……
楊原野在他的窗下折返跑,一圈又一圈,發絲在晚風裡飛揚。
易卿塵的一半身子探出窗外,雙手托着腦袋看着。他忽然覺得京北的夜晚其實很明亮,星鬥滿天,月光堂堂,并沒有什麼污染。
大概跑了十來圈,楊原野終于停了下來,胸膛起起伏伏,運動後皮膚泛紅,站回到易卿塵的窗下,喘着粗氣,揚起臉看他。
兩人對視了幾秒,楊原野揚起手臂沖他揮了揮手,易卿塵也笑着沖他擺擺手再見。
楊原野轉身朝巷口的方向走去,背影像墨色的深海,沒走幾步,腳步又停住了,他轉過頭來,凝視着二樓那個淺藍色斑駁木框的回字窗戶。撞上易卿塵也望着他的眼波,楊原野臉上原本不羁的神情一點一點、意味深長地淡去了,他微微怔住,桀骜的眼睛裡多了些複雜的内容,望着上面的人,像看一件珍稀古董。
良久,他的臉上現出了一個笑,一個本不屬于楊原野的笑。不是那種放肆的笑,而是安定盎然的笑,剛剛好,猶如七月的楓糖。
那一刻易卿塵産生了錯覺,仿佛世間萬物都是黑白的,隻有楊原野是彩色的。
易卿塵的手機輕輕震動:【yyy:小塵,晚安】
那是楊原野第一次叫他“小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