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信最後傳到海蘭手裡。
海蘭掃了幾眼,臉色鐵青,“李道姑,你是個江湖騙子,我饒不了你。”
李道姑走到船舷後,朝岸邊招手。從另一個方向也駛來一條小船。
船上躺着一個老人,正是夏長松。他被裝到網兜裡,睡得很安詳。
在他身旁坐着幾個手持明晃晃大刀的壯漢。
“我用他換我的命,行不行?”李道姑露出譏諷的笑。
王貞儀狠狠地盯着她,最終無奈地點頭。
“還有一局呢。”方碧彤從船體外側翻身上了甲闆。
她戴着一頂由鹿皮制成的神帽,帽頂裝飾着銅制的鹿角,鹿角左右各分五叉,象征着她在薩滿中的高等級地位。
帽檐下綴着銅鈴,因巨獸大步走動,銅鈴便發出清脆的響聲,如同神靈的低語。
面具是銅質的,刻畫着一個威嚴的面孔,圓眼、高鼻、口微張,露出四顆獠牙,眉毛和胡須則是用馬鬃制成。
神衣由精心鞣制的鹿皮制成,衣上鑲嵌着銅鏡和銅鈴,銅鏡在陽光下閃爍着耀眼的光芒,銅鈴則發出悅耳的鈴聲。
神衣的背部裝飾着彩藩,彩藩上繡着圖騰。
腰間系着一條由獸皮和金屬環編織而成的腰帶,腰帶上挂着各種薩滿的法器,包括用于儀式的小鼓、骨笛和一些裝有神秘草藥的小袋子。
衆女都看了過去,但沒人露出驚異的表情。
在這場好戲開始前,王貞儀就讓陳宛玉給她們透露過:在這場賭局中,王貞儀的後台是宮廷薩滿。
甭說是海蘭,就連杭州将軍本人來了,也要卑躬屈膝。
所以她們開始就盡可能和海蘭撇清關系。
“神已經給衆薩滿啟示:南方大旱,引發饑荒,赤地千裡,民亂紛紛。”方碧彤走到甲闆中間,“當今聖上已向僧道術士發布皇令,凡是祈雨有術者,封雨神,享受香火祭祀。”
“方碧彤,我定下這場賭局,正是為了你。”李道姑大笑。
說罷,便有雜亂的腳步從甲闆下面傳來。
王貞儀臉色煞白,忙領着衆女退到角落,嚴陣以待。
頃刻間,數不清的黑衣人幾乎占滿甲闆,一個個手持利刃,目光冷冽。
方碧彤變戲法從神衣取出幾截兒兵器,組合成一柄寒光閃爍的偃月刀。
她緊握刀柄,刀尖指向李道姑,冷笑一聲。
李道姑一聲令下,黑衣人如同潮水般湧向方碧彤。
夏大猛心急如焚,可如今他重傷未愈,力氣如幾歲的孩童,非但幫不上忙,還會成為方碧彤的累贅。
方碧彤手中的青龍偃月刀舞動起來,每一刀都帶着破空之聲。但黑衣人們顯然都是久經戰陣之輩,招招直逼要害,配合又極為默契。
片刻後,雙方都沒能占得便宜。但如此僵持下去,方碧彤獨虎難敵群狼。
“偉大的薩格爾,敬請降臨吾身,驅除世間的邪惡。”方碧彤同時站着不動,望向天空,高亢地喊。
然後發出男人的聲音:“你等邪惡,皆要被斬殺。”
方碧彤的身影驟然快如閃電,在甲闆上任意穿梭,每一刀都蘊含着強大的内力,每揮出一刀,便有一個黑衣人倒在血泊中。
不大一會兒,甲闆上已經躺滿了黑衣人的屍體,彌漫着濃郁的血腥味。方碧彤的衣衫也被鮮血染紅。
終于,李道姑抛去外袍,親自上陣,快如飛鷹,手中長劍如同毒蛇般刺向方碧彤。
刀劍在空中碰撞,發出清脆的響聲。
甲闆上的木闆在刀劍的碰撞下發出沉悶的響聲,木屑四濺,船身也随着戰鬥的激烈而微微搖晃。
一炷香的時間後,兩人氣喘籲籲地退開。
甲闆已經成了一片廢墟,遍布大大小小的洞,就像是受過一堆巨石轟擊過。
突然,一艘小船疾馳而來,船頭站着一位身着青衣的女子,正是夏青翠。
李道姑的聲音在風中飄蕩:“方碧彤,願意用你的命來換夏青翠的命嗎?”
方碧彤眼中閃過一絲決絕,刀尖對準了心口,然後毫不猶豫地撲下去。
噗嗤一下,偃月刀貫穿了她的後背。
與此同時,王貞儀輕按腰帶,抽出軟劍,朝李道姑疾飛而去。
這麼多年來,李道姑沒用夏青翠逼方碧彤自殺,是因為在十五年前的設局中,方碧彤沒去救夏家人。這讓李道姑覺得方碧彤對下家人有感情,但不多。
可這次,方碧彤竟然闖進陷阱,足以證明,是把夏家人的命看得比自己的重。所以,李道姑才肯定方碧彤定會以命換命。
但王貞儀也想到了。方碧彤自殺,讓李道姑繃緊了二十年的神經放松下來。
這一刻就是最好的機會。
李道姑感知到危險,本能地舉劍格擋,卻看到了漫天蝴蝶如雪花般飛舞,不禁看癡了。
王貞儀輕盈落地,軟劍已入鞘。
衆女察覺到右側的響動,目光從方碧彤身上挪了過來,見李道姑咽喉處鮮血飛濺,劍從她手中脫落,緩緩倒下。
當李道姑看到漫天蝴蝶時,咽喉早已被軟劍割破。
那不是漫天蝴蝶,那是她咽喉處飛濺的血。
“師父,我完成了您的遺願,為玄門複明社除了最大的仇敵,盡管為了大義耍了些不光彩的手段,但俯仰無愧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