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曲耿江摸摸他的頭。
曲耿江又轉向屋内,望向戴上錐帽受驚的妻子,他扶她起來,半摟她在懷裡,輕聲在她耳邊說:“回去了,沒事。”
秦肖肖把牽曲歡的繩索藏在衣袖裡,跟在義父義母身後。曲歡雙手被捆在身前,秦肖肖拿一條可愛的貓咪圖案小毯子蓋住縛仙索。
他們狼狽而丢人地離開。
同來時一樣,秦肖肖和曲歡上了一輛馬車,車上,她握緊曲歡的手,看曲歡目光落于虛空一點,整個人很放空的樣子,什麼也沒問。
到家後,秦肖肖陪同溫氏去休息,等待醫師到來,曲耿江拽着曲歡去祠堂,按着他跪在滿屋祖先牌位前。
“你可知錯?”
曲歡眸子緩慢轉動,擡起臉,笑容慘然,“我不知自己何錯之有,父親,您能告訴我麼?”
“孽畜!”曲耿江被他氣得喘不上氣,“上家法!”
侍從搬來刑凳,要固定曲歡于其上,曲歡看了一眼,說道:“太難看了,換一個。”
犯人受笞刑時會被束縛在這種刑凳上,姿勢類似于騎馬,臀部會暴露出來,成為受刑的主要部位。他好歹是個魔頭吧,回家玩玩還要被打屁股,真是開玩笑。
“你還這麼挑!”
而當曲歡輕輕松松把手從縛仙索中抽出來,曲耿江不說話了。
容德宗師說得沒錯,确實控制不住這混賬。
曲耿江吩咐:“去把蘇清曲找來。”
曲歡低下頭,不說話了,乖乖從地上把縛仙索撿起來,套回自己腕間。
縛仙索讓他與凡人無異,能受凡人的刑罰。
從笞刑換成鞭刑,曲歡能夠接受了。高壯的侍衛鞭打他脊背,曲耿江站一旁問:“你不孝不義,不敬長上,我打你,你可服氣?”
曲歡透着股無所謂的死氣,懶得回話,不是固執的青年人犟脾氣不願認錯,曲歡好像是單純挨打,讓他爹發洩發洩怒火。
皮開肉綻也無所謂,滿屋隻有鞭子抽擊肉的聲音,曲歡連哼聲都沒有,曲耿江怒意更甚:“你啞巴了?”
“你想聽我說什麼?是我發瘋我不該對自己的母親如此,我對她很愧疚,我要找她磕頭道歉?”曲歡看着一黑壓壓的牌位,“可是父親,我不後悔也不覺得我錯了啊。”
死不悔改,孺子不可教,便是這般。
繼續用更重的刑罰,打得肉糜爛,骨頭都露出來了,曲歡還是那副死樣子,靈魂在外不關注肉、體般。
曲耿江歎息,“罷了,我都困了,你就在這裡跪着,什麼時候悔改什麼時候出來吧。”
夜深寂靜,祠堂幽深陰冷,曲歡低頭跪在牌位前,安靜不語。室内彌漫着濃重的血腥味,他沒有管傷口,任它一直流血。
曲耿江派人在外看守,說誰也不得探視,但秦肖肖還是偷偷摸摸地溜進去。她看見跪在堂中央的血人,心像被刀割了一塊。
夜裡悄悄的,沒有人說話。
秦肖肖跪到曲歡身邊,捧起他手來,打量縛仙索,摸索着給他解開。
曲歡詫異擡臉。
秦肖肖眨眨眼,于地擺出一堆瓶瓶罐罐藥物,盛溫水的木盆,質地柔軟的手巾。在燭火幽暗的祠堂,列祖列宗的盯視下,她給他褪下染血的衣物,清理傷口,細緻地一點點上藥、包紮,最後,又找出帶香氣、質地柔軟的合身衣物,幫他換上。
她把血水都清理掉,把帶血污的地闆清掃一遍,拉着他手讓他移個位兒,于中央鋪上厚厚的床墊,還兼有兩床被子。
秦肖肖拖了鞋,于地鋪邊緣坐下,裹着被子,拍拍正中央的位置,示意曲歡:喏,繼續跪吧。
“……”
曲歡學她的樣子,也脫了鞋上床墊,隻是若要再跪,總覺得不對勁。于是他也裹一床被子,和秦肖肖對稱地坐在了另一邊。
秦肖肖便這樣陪着曲歡,呼呼欲睡,忽然被寂靜廳堂裡的人聲喚醒。
“你不問我為什麼麼?”
秦肖肖揉揉眼睛,打個呵欠,“為什麼?”
“清原鎮裡,我與狐狸布魯交換了身軀。”
曲歡聲音很平靜,“我在手抄寫經書上看到,溫氏全名溫流笙。”
“……”秦肖肖坐正了身子,瞌睡醒了。
這其實是個很簡單的故事。
兩千年前,赤幽族滅族,赤幽公主流笙被戀人救下,戀人因此喪命,心髒在狐狸軀殼裡繼續跳動。
兩千年後,流笙以一具化身溫氏生下曲歡,把戀人心髒給了他。
曲歡稍大時,流笙忍不住來見曲歡,給他塞進狐狸軀殼裡,狎呢玩弄了一番。
“……”我把你當媽,你卻想睡我?
曲歡聲音無波無瀾,自暴自棄地說:“流笙是小魔神,我的造物主,她給我無限複生的血脈,最好的天靈根,一副好的皮相,一顆蘊含魔神之力的心髒——花那麼大力氣造個玩物,逗她自己開心。”
如秘境裡畫師樂楚悅所說,這麼漂亮的身軀,一般是性偶。
确實是太惡心了。
秦肖肖覺得曲歡可憐,但心裡又升起股無法言說的興奮——流笙花那麼大力氣“造出”曲歡,結果她一個路過的異鄉人,把人兒子兼戀人華麗麗地撿走了?
她要是流笙,她得氣吐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