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歡第一件事是将人推出自己懷抱,秦肖肖望他時,他正眸子冷漠,慢條斯理地理好衣裳,擦擦嘴唇。
秦肖肖這才發現她自己的嘴唇沒什麼大礙,而曲歡的唇瓣已經被咬腫,真就像小狗啃咬出的一樣。
秦肖肖莫名心虛,斷斷續續的記憶告訴她,這是她啃的。
好死亡,想埋進土裡……
曲歡道:“此前無意傷到姐姐,我很抱歉。這記号隻是提醒我,姐姐算自己人,動手時不要誤将姐姐算進去。”
原來也算是保命的記号。秦肖肖不擦了。
半晌她想起來問:“原來你也有控制不了的?”
“當然。”曲歡奇怪地看她,女孩的話語仿佛之前一直覺得他什麼都能辦到一樣,“赤魔之地魔氣肆虐,我體内有靈根,難免受影響。常年在這裡,總會有些不受控。”
所以他不是故意傷她的,反應過來時,藤蔓已經捅進去了。
秦肖肖忽然來了興緻,眸光亮亮,“你有什麼處理不了的麼?”
“挺多。我初來時被攆着打,現下隻是在報複那些當初攆我的魔物而已。”
有畫面感了,小曲歡小小一個,拿着劍在廣闊的黑土地上被大他幾倍的魔物追着跑,被欺負得慘兮兮的。
“祐哲經常撿了我回去。在我們那裡,誰落在外面就不能去救了,自己的生死自己負責,可是我就算被魔物整個吞入腹中,祐哲都能來找到我,剖開魔物的腹部救我。”
曲歡說着垂下眉眼。
誰能想到對他這樣好的祐哲,在第一世時是上官宸啟的好戰友,在他死前跟上官宸啟一起設陣刺了他幾千刀……除了祐哲外,還有許多人也是這樣。
“有一次,我被魔物圍攻,撕得軀幹都殘缺了,馮若政、尉遲宏幾人硬是去魔物肚子裡把我的殘肢一片片找回來,給我拼好縫上,養傷養了許久,怕我無聊,他們就輪流守着我,天天給我唱歌聽。”
曲歡明明是為了報複他們而來,現在卻是愛恨摻雜,不知如何是好。
秦肖肖沒想到情況那麼驚險,也隻能安安靜靜地杵在曲歡旁邊,陪伴以作安慰。
曲歡卻話音一轉,“可是不用他們救,我也死不了。對面魔物殺不死我,我隻要能複生,拖也能拖死他們。”
可是那樣一定疼死了,誰都不喜歡疼。
秦肖肖心中五味雜陳,沉默許久道:“你現在很厲害了。”
曲歡揚起的嘴角有種諷刺意味,“這裡是赤魔之地,魔物誕生之地,我在這裡受到多強的增幅都不奇怪,等出了這裡,我也就什麼都不是了。”
秦肖肖覺得曲歡謙虛了。曲歡當黑衣時全然是一個魔物的樣子,确實碾壓一衆魔物,但現在的曲歡幾乎全用仙門劍法,看起來也輕輕松松。
秦肖肖心髒忽然顫抖了一下,問:“他們知道你是……嗎?”
曲歡直直望着她,輕聲道:“隻有姐姐知道。他們若是知曉,我同他們的情分也就走到了頭,必然是要刀刃相見。此事還是我騙人在先,是我理虧。”
“……”
魔物身世不可能隐瞞一輩子,曾經的戰友終究會是仇敵。曲歡冷眼旁觀自己同他人的命運,可是明明這出身也不是他自己選擇的。
秦肖肖忽然緊緊抱住曲歡,埋頭道:“我知道就好。”
曲歡手遲疑着扶上她的背,許久後才應了一聲,“……嗯。”
曲歡看着女孩身後的酒壺,悄悄将其藏起來,消滅罪證。
姐姐同其他人還是不一樣的,姐姐幾乎知道全部的他,卻還是願意陪在他身邊。
曲歡想到他騙女孩親他,竟然覺得自己有些過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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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路漫無邊際,秦肖肖問:“現在是去哪兒?”
曲歡言簡意赅,“回營地。”
秦肖肖糾結半天,頭擡了幾次望曲歡,“……不去看月亮了麼?”
黑衣之前說要去看的,雖然黑衣都沒了,但秦肖肖仍然心心念念。
這輪月亮不是頭頂那血月,秦肖肖猜測,這應該是赤魔之地正中心的小世界通道通向之處——這也是她來赤魔之地的主要目的。
探望曲歡隻是次要目的。
曲歡帶着她,默默轉了方向。一路上,曲歡沉默寡言,幾乎不和她說話。
經過昨晚,曲歡在她眼中的形象又變成了那副“小可憐”樣。秦肖肖反思自己,是不是她見到曲歡表現得太差了,才會這樣。
就算是親人之間的關系也需要小心維護,更何況她和曲歡這種“薛定谔的親人”。
于是曲歡便看到,他砍完魔物後,他姐姐一臉谄媚、手顫顫巍巍地把劍接過去,擦幹淨後又還回來給他,眼睛裡全是小心翼翼。
曲歡:“……”他這回可沒恐吓她。
每走一段路,秦肖肖便問他一次,“餓了麼?渴了麼?累麼?要休息麼?”
曲歡開始時還接過她那些稀奇古怪的吃食,後來發現根本源源不斷、沒有盡頭,他多少年都沒有過這種要把自己撐吐的經曆了。
“姐姐,我真的撐不下了……”
“啊?”女孩滿臉失落,戀戀不舍地把東西放回去。
曲歡隻得答應道:“下次我一定嘗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