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人魔突然仰頭,立起來慘叫。
“啊!啊啊啊啊!!!!”
曲歡疼得咬牙,卻揚起嘴角,他把身上剩餘的魔氣順着那塊被咬掉的皮肉流入食人魔體内。
初時隻是把食人魔撐大,把它撐得眼睛猩紅,它以為是力量,自在地舒張肩膀手臂,感受着突如其來的強大和豐沛。可是魔氣源源不斷,魔物被撐得越來越大,口中“赤赤”地叫着。
“砰!砰!砰!”
食人魔自肚子,四肢,一點一點炸裂開來。
最後,它被炸得隻餘下一顆頭顱掉在地上。
“嘔——”身上全是髒污惡心的東西,秦肖肖一面被吓得無法思考,一面又惡心想吐。
曲歡也發現自己身上也全是惡臭的碎肉,那食人魔不知道吃了多少腐屍還未消化,爆出來的東西都太髒了。曲歡已經很久沒髒成這樣過了。
想沐浴,好想沐浴。
曲歡真怕秦肖肖再吐在自己身上,遂輕輕動作,忍着疼痛說:“姐姐……快跑,那顆頭還活着……”
秦肖肖愣愣地扶曲歡坐在地上,自己先站起來。她像是突然打開什麼開關似的,抓起一塊石頭狠狠砸向食人魔的頭顱。
頭顱朝她龇牙。
秦肖肖又撿起大大小小的石頭,沉默着一塊又一塊砸向食人魔。
曲歡也靜靜地看着她砸石頭。
弱小的姐姐總是在做一些無意義的事,就像上回咬并蒂蓮煞的花莖一樣。
沒用,可笑,但并不需要制止。
秦肖肖最後沉默着抱起曲歡,不敢停歇、慌不擇路地一直向前跑。
跑了不知多久,她警惕地觀察四周,确認了沒有其它東西才敢把曲歡放下。
她放下曲歡時抖着手,側着臉,不敢去看鮮血淋漓的孩童。
孩童也很聽話,一路上沒有什麼掙紮。
這裡又是荒郊野嶺,不過看得見愈大的光亮,他們離清縣更近了。
秦肖肖輕輕地跪于地上,眼睛幹澀疼痛。她好像把眼淚都流幹了,哭不出來了。
【姐姐,我不會死的,你也不會死。】
【阿歡是魔物,隻要血脈沒有阿歡強,就殺不死阿歡。】
秦肖肖想起曲歡之前對她說過的話,心酸澀難受,她低下頭,聲音幾不可聞:“……對不起……”
她的腳傷複發,現在感覺好疼好疼。剛剛跑了那麼久,現在實在跑不動了。
他們沒有藥物,但曲歡的樣子實在是虛弱可怖。
之前去青蕪鎮上求醫,曲歡被醫師認出是魔物,秦肖肖不敢再帶他去看病。傷成這樣還是沒死,曲歡的魔物身份一定會被識破。
那他們怎麼辦呢?該去哪裡?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秦肖肖魔怔了,一直重複着道歉。
如果她進去之前警覺一些,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姐姐,别哭了,我不疼的。”曲歡輕輕地喊她。
女孩子看起來都快哭成淚人了。
曲歡并不知道女孩為什麼一直道歉,他不覺得女孩應該為此道歉。那魔物本來就不是一個14歲的凡人少女可以應付得了的。
但這種被人關懷着的感覺,曲歡又很喜歡。
他被少女抱在懷中,頭枕在少女手臂上,身子被小心翼翼地攬着,少女面頰上滾燙的淚水是為他流的……曲歡對于這些不能更滿意,他很慶幸自己被咬這一口。
可他的傷勢實在有些嚴重。一半的肩膀被食人魔咬去,血肉模糊讓人不忍心看。秦肖肖抱他,怎麼抱都害怕傷到他。鮮血沾滿了衣襟,他們看起來像兩個血人。
秦肖肖想,她必須得想辦法救曲歡。
這裡容不下曲歡,就去找能容下的地方。
秦肖肖眼淚漸漸息止,她想她得振作起來,得振作。
“姐姐……”曲歡小聲地喊她。
秦肖肖立時擡起頭,見曲歡眼裡噙着淚水,小狗一樣濕漉漉地看她,嘴裡哼唧:“疼~”
秦肖肖心裡刺痛,眼淚又忍不住大滴大滴地滾落:“不疼,阿歡,不疼。”
曲歡哼哼唧唧地享受着姐姐的安慰,心中十分喜悅。
其實他說疼,是真的因為疼。曲歡知道自己能忍疼,但是忘了這具軀殼才7歲。
他都要忘記了其實他小時候是很怕疼的。他身份尊貴,被嬌生慣養着長大的,受一點傷都要斤斤計較半天。他能忍疼是後來在修真界和魔界的刀光劍影裡磨煉出來的。現在這點傷,對後來的他來說隻算得上是小傷。
曲歡滿頭汗珠,他知道自己不會死得這麼輕易,奈何7歲小孩子身軀和他幾百歲的意識完全割裂開來。曲歡慢慢才發現自己不是裝的,是真的疼得在哭。
意識在說:“閉嘴,差不多行了,惹人煩的小屁孩!”
嘴上卻在哭訴:“嗚嗚嗚姐姐我好疼呀……”
偏偏秦肖肖太吃這一套了,她把曲歡抱着懷裡,邊哭邊哄:“痛痛飛,不哭不哭……”
曲歡邊哭邊在心裡罵髒話:我一個叱咤風雲的大魔頭,真是活見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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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肖肖帶着曲歡摸黑趕路,磕磕碰碰地到了清縣時,正又是一抹初日照進村莊。
秦肖肖徑直奔到了鄰居胡刀的門前,叩門:“胡大哥,你在家嗎?”
胡刀睡眼惺忪地來開門,然後呆愣當場。
秦肖肖想她恐怕一輩子都忘不掉,比她高出一個肩膀的魁梧大漢被吓傻在家門口的詭異場面。
呵,男人。
上輩子叫人家清曲妹妹,這輩子見了人家就跟見了鬼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