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夕陽已落山,天色漸漸黑沉,柏晨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出來,心裡越來越焦灼難安。要不是郭導在一旁好言相勸,恐怕他早就一頭闖進屋子裡親自會一會那位祭司大人了。
“天還沒全黑,咱們再等等……”話雖這麼說,但是老郭心裡頭也一言難盡。
這苗寨的祭司究竟還打不打算救人?就不能幹脆點,給他們一句敞亮話嗎?!
正在這時候,木屋的門“吱呀”一聲開了,夏臻剛從屋裡走出,雙手便被一個箭步沖上來的柏晨握住。
“都說了沒事,大驚小怪……”夏臻嬌聲嗔怪着,繼而将腦袋埋進對方的懷抱。
她鮮少露出這般小鳥依人的模樣,然而柏晨隻是微微詫異了一下,随即緊緊抱住了她。夏臻的手很冷,體溫也明顯偏低,抱在懷裡就像抱着一大塊冰冰涼涼的玉枕。
感覺到陣陣涼意,柏晨遂問道:“你很冷嗎?”
盛夏六月,驕陽似火,知了都熱得有氣無力。即使寨子修建在山上,比其它地方要涼爽一些,但也絕不至于覺得冷吧……
“屋子裡不知怎麼搞的,冷飕飕的像是儲藏冰塊的地窖一樣!”她拍了拍自己的T恤和運動短褲,撒嬌一般嘟囔,“我穿成這樣又待了好久,差點把我給凍僵了。”說着,就要讓柏晨給她搓搓手。
“那個,打擾一下……”老郭忍不住輕咳了兩聲,感覺自己如同一個發光耀眼的大燈泡,但也隻好無奈打破此刻圍繞在周圍的粉紅泡泡,“夏小姐,你見到苗寨祭司了沒?他有沒有答應解蠱?”
“祭司大人說今晚是寨子裡一年一度的攝魂夜,小傅需要在夜裡子時來臨之前跪在神像前忏悔,隻要求得神靈的原諒,祭司大人便會遵循神谕為他解蠱。”夏臻說道。
柏晨不禁蹙眉:“既然是寨子裡德高望重的祭司,神靈原不原諒還不是全憑他一張嘴。”
“噓…小聲點!有些話心裡想想就好,咱沒必要說出來。”郭導趕緊制止柏晨,以免對方吐露出更多了不得的話,萬一惹了那位祭司大人不快就慘了。
“現在也沒有别的辦法,不如我們就在寨子裡歇下,到明天再看情況吧。”夏臻适時插了一句。
郭導連連點頭:“是啊,如今也隻能這樣了。”
柏晨欲言又止,看到夏臻略顯蒼白的面色以及眼角流露出的疲憊,隻好同意在寨子裡留宿一晚。
當然,不留宿也不現實,阿琴阿笙此時不在,沒有人帶路,加上已經天黑,他們大概率會在山間迷失方向,那就更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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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皆是客,到了晚上,老族長特意為夏臻他們安排了一場極富特色的篝火晚會。
苗人能歌善舞,不少姑娘拉着柏晨想和他載歌載舞,不過都被他婉拒了。
“怎麼?怕某人不高興?”郭導一邊賣力啃着羊腿,一邊用眼神示意坐在自己身旁的柏晨。
實際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柏晨和夏臻之間的關系,但是這兩人發展到了哪一步、究竟有沒有挑明還不得而知。
柏晨端起碗和老郭碰了一下,然後将碗裡的果子酒一飲而盡。
夏臻被安排坐在老族長身邊,沒什麼人去搭讪,倒是落了個清靜自在。
不過,令人不免感到奇怪的是如此隆重的篝火晚會,幾乎整個寨子的人都傾巢而出,卻始終未見他們那位祭司大人露面。
柏晨将盤亘在内心許久的疑惑向郭導吐露,對方卻不以為意:“大概是……老人家喜靜不喜鬧吧。”
“老人?”他一頭霧水。自己和老郭并未見到那位祭司,别人也沒有提起過對方的年齡,如何得知是一名老者?
“比老族長還要德高望重,怎麼可能是年輕人……”郭導一口将碗裡剩的酒喝光,緊接着又有人過來替他滿上。
柏晨仍然覺得寨子裡處處透着古怪,說又說不上來,以至于眼前美酒珍馐食之無味,助興歌舞亦觀之無趣。
這時,坐在柏晨斜對面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女忽然站起,雙手捧着一盤剛炙烤好、還滋滋冒油飄香的羊肝。
和其他苗女的打扮略有不同,她的頭上并未佩戴任何銀飾,一頭烏黑秀發用紫藤花松松束着,發尾自然垂到腰。
少女将那盤羊肝擺在了柏晨面前,說了句苗語,随即人群中不斷發出尖叫高呼,看上去十分興奮激動。
耳畔充斥着苗人們此起彼伏的起哄聲,柏晨不懂苗語,不懂對方的意思,也不知如何回應。
他的目光掠過火光下一張張模糊的人臉,最後落在不遠處的夏臻身上。夏臻端起酒碗正與族長互敬,似乎并未注意到自己這邊。
少女再次将盤子捧起,用叉子叉了一小塊羊肝,直接遞到他的唇邊。
“小姑娘熱情似火,想請你嘗一嘗她的手藝。盛情難卻,你就别推辭了。”老郭小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