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彈的曲子是《梅花三弄》。
蕭烨曲起一條腿靠在榻上,手指輕打着節拍,直到最後一個琴音消失在殿内,他睜開眼睛,望着坐于琴桌後的女子,品評她剛剛彈的曲子:“梅花一弄,弄清風,梅花二弄,弄飛雪,梅花三弄,弄光影。愛妃這曲梅花三弄,彈的實在是妙極。”
卿歡笑着起身去他身邊,遺憾道:“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若是梅花開了,于梅花樹下奏響此曲,更是應景。”
如今的梅花,不過是剛露出花骨朵罷了。
蕭烨順手摟過卿歡,将女子玲珑的身子半抱在懷中,聲音裡帶着笑意:“想不到愛妃還是個喜歡風雅的。”
“臣妾閑來無事,也唯有這麼點兒喜好了。”
宮中日子長着呢,不找點事情做,豈非太過無聊?
“況且您日理萬機,時常為了朝政廢寝忘食,臣妾也想在陪伴您的時候,讓您放松一些。”
後半句話,卿歡的聲音就低了下去,但蕭烨還是聽的清楚。
正是因為聽清楚了,他心中才泛起了絲絲漣漪。
這些年來,他在前朝和朝政鬥智鬥勇,到了後宮,無論去誰哪裡,也都不曾放下警惕之心。
雖說後宮不得幹政,可前朝後宮一體,密不可分。後宮這些嫔妃,在與他相處時,首先想的是讨好他,其次想的是如何給家族和自己讨要好處。
他從未在她們任何人身上,感受到如此真摯,事事為他考慮的心意。
蕭烨此時的心情頗有些複雜,久久不語。
殿内一時安靜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殿門被人推開,元盛走了進來:“陛下。”
卿歡忙從蕭烨懷中坐直身子,一副溫婉安靜的模樣。
“何事?”
元盛先是把尚服局發生的事一五一十的禀報了,然後頓了下,用眼角餘光悄悄打量了下卿歡的神色,才繼續道:“有宮人指認,說良昭儀的月華錦宮裝是……是簡才人脅迫她毀壞的,所以良昭儀派了人來,說是要帶簡才人去與那宮人當面對峙。”
元盛說完,不等蕭烨有所反應,卿歡當即就跪了下來,臉上滿是驚慌:“陛下明鑒,臣妾不曾做過這樣的事,也沒有理由去做。”
蕭烨沉默了片刻,将手伸到卿歡面前,溫聲道:“瞧你,朕還什麼都沒說呢,怎麼就吓成這樣?”
卿歡搭上蕭烨伸到她面前的手起身,重新在他身旁坐下,低着頭,不好意思道:“是臣妾膽子小……”
蕭烨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朝元盛道:“朕相信簡才人不會做這樣的事,去告訴良昭儀,不過是一件衣裳,很是不必鬧的如此興師動衆。”
他似乎一點也沒有掩飾自己的偏心,這番話,就連殿外受命前來的宮人也聽的一清二楚。
元盛應了一聲,就要出去傳話,卿歡突然出聲阻攔:“等等。”
見元盛和蕭烨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卿歡忙道:“陛下願意相信臣妾,臣妾心中不勝歡喜,隻是臣妾未曾做過的事,自然不怕與人對峙。人言可畏,臣妾不想……”
她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不想因臣妾之故,損了陛下威名。”
元盛愣了片刻,不免在心中贊歎簡才人通透聰慧。
誠然,即便此事真的不是簡才人做的,陛下又維護簡才人,這件事自然無人敢再提起,但堵的了嘴卻堵不住人心,旁人心裡如何想的,就連陛下也管不了。
最重要的是,這般恩寵過重,可不是什麼好事。
尤其是良昭儀,會恨簡才人入骨。
想到這兒,元盛突然頓住,他都能想到的事,陛下沒道理想不到,既如此,為何又要……
他好像明白了什麼,心中猛然搖頭,不敢再深想下去。
蕭烨目光淡淡的看她,“那你想如何?”
卿歡在蕭烨的語氣中聽不出喜怒,但該唱的戲,她還是要硬着頭皮唱下去的。
她手指微微蜷縮了下,軟聲道:“臣妾願意去與那宮人對峙,隻是臣妾有些膽怯,不知陛下可願陪臣妾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