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石擡眼看向自己的主子,着一身官袍,那些準備好的東西沒了用武之地。
“換一壺。”謝臨安忽地開口。
松石疑惑的啊了一聲,因為他記得郎君在京城侯府裡,最喜歡喝這個茶,是皇宮裡賞賜之物,隻有侯府大房才有的好東西。
年輕俊朗的郎君長指輕輕點了杯盞一下,水面頓時漾開漣漪。
他渾不在意道:“倒了。”
“郎君,聽聞當地盛産一種茶葉,雖然不甚精緻,但也能入口,要不然您嘗嘗?”
松石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
怎麼出了京城之後他反而不謹慎了?竟然忘了郎君喜新厭舊的毛病。
也不能說是毛病,大抵是因為從小就享受天底下最好的東西,和宮裡那些皇子們都不相上下,因此看見什麼東西都覺得稀松平常,也養成了一副恹恹的性子。
比如這茶葉,擱到京城其他世家大族裡,恐怕都舍不得喝,他們卻說倒就倒。
沒過一會,松石又泡了一壺茶過來,香氣帶着澀意,松石抽了抽鼻子,有點害怕郎君不喜歡。
茶湯還算清澈,端起來輕輕嗅,香氣很淡。
不過謝臨安眉梢微挑,像是期待似的輕啜一口。
“郎君,如何?”
年輕的郎君閉着眼,喉結上下滾動。片刻後,他睜眼放下茶盞,薄唇輕啟道:“尚可。”
松石大驚。
啊?
鄉野粗鄙的茶葉竟然能入了他們郎君的眼?
看來郎君果然膩歪了京城,連粗茶淡飯都覺得好吃。
今天晌午吃了兩個菜包子,郎君連連稱贊。松石沒興趣,把主子剩下的一碟紅燒肉和清炒小菜吃了,他覺得菜包子怎麼可能有肉好吃。
“晌午是哪家的包子?”
冷不防謝臨安開口,松石還在回憶紅燒肉的味道,差點脫口而出紅燒肉三個字。
“禀郎君,就是街上的一間小鋪子,聽附近百姓說味道不錯,我才過去買的。”松石腦子轉的快,立刻明白了。
“郎君,可還要再去買幾個?”
山珍海味吃慣了,偶爾吃點清淡小菜更顯特别。
謝臨安起身,邊整理袖口邊道:“帶路。”
“好咧。”
鎮子就這麼大,能吃飯的地方也不多,除了謝臨安之外,那些衙役們也要吃飯的。但總不能頓頓去酒樓,因此物美價廉的饅頭和包子就格外受歡迎。
因為退親一事而受到影響的生意,在這些官府的人湧入之後反而變好,畢竟不少百姓好奇官差,便假裝買饅頭湊近了看,阿雪蒸了一鍋又一鍋,忙的腳不沾地。
人群總算在天色擦黑時散去,阿雪來不及擦汗,去看鍋裡剩下多少。就在這時,聽見有人要買素包子。
“三個。”
一道清冽悅耳的陌生聲音。
阿雪擡頭,天色太黑,她隻能瞧見是個身材颀長的郎君。
“哎,這就來。”
她先是提着手邊的燈籠照亮蒸屜,撿出三個熱乎的菜包子放在油紙包裡,随手拎過油燈往門口處走,還熱心的囑咐道:“趁熱吃,一會熱氣散了。”
油燈靠近,阿雪才發現這人穿着一身官服,但很明顯和那些衙役不一樣。
蓮花說的縣令?
右手緩緩提起,光亮便随着小娘子的手慢慢往上,最後昏暗的光定在俊俏郎君的臉上。
俊朗非凡的,猶如谪仙一般的郎君。
阿雪愣住,舉着油燈像是一根木樁子。
那人唇角翹着似乎在笑,但眼中卻半點笑意都沒有。
半響之後。
“看夠了?”
“看夠了,不是,給你。”
阿雪漲紅了臉,一時間手足無措。
對面的青年伸出手遞銀錢給她,阿雪低頭去接的時候,瞧見對方手背上一顆小小的,芝麻大小的痣。
謝家小子左手也有一顆這樣的痣。
阿雪擡頭,青年俊美清隽的臉上依稀能辨認出兒時的影子。
“謝郎君?”
“大膽,還不叫大人?”
松石适時沖出來,方才就發現這個女郎看郎君的眼神不對了,果然,又是一個想要攀龍附鳳的愚蠢之人。
松石擋在謝臨安面前,面色不虞道:“包子給我,錢給你。”
這種人松石見多了,一股腦的朝自家郎君示好,看吧,她定然不要錢,然後将東西送給他們,還要讨個好賣個乖。
果然如松石所料,那個漂亮小娘子将放在桌上的錢推了過來,卻道:
“不好意思,賣完了。”
啊?
這小娘子睜眼說瞎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