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阿琢身形未動似有疑惑,姜啟連忙介紹:“招待不周,夫人見諒!這是我外祖家的表兄。”
“表兄?”阿琢咽了一下口水,他想幹什麼?
裴峋倒是一點不慌,端的是彬彬有禮的書生模樣:“夫人有禮。”
阿琢感覺自己心口一針強心針下去,又活過來了,勉強行了個禮,匆匆進門去了。這局面真是好笑,兩個人明明知道對方都是冒牌貨,卻不拆穿,各懷鬼胎地裝作不認識。
阿琢帶着冬月一進門就由人引着穿過層層花園屏障,一路行來,偌大的宅子,竟不見一個下人。她眼神示意冬月,冬月心領神會地點了下頭,沿途暗中留下記号。兩個人被引着到了一個巨大的暖閣,因着前兩天才下過雪,暖閣前一大片梅花開得轟轟烈烈,襯在白雪中煞是好看。
依稀記得母親也喜歡梅花,冬日裡會帶着她去折梅插瓶,以前家裡有一個秘色的梅瓶,不管插上什麼顔色的梅花都很好看……
阿琢忍不住伸手想替眼前的一株梅枝撣去落雪,又覺得自己行動冒昧,正在猶豫,忽然身後伸來一個男子的手臂,貼着她的鬓邊,越過肩頸“啪”一聲折斷了梅枝。
濃重的男子熏香沖進鼻腔,阿琢忍不住腦子清靈了一下,她似乎忽然知道了姜家在打什麼主意。
她就着男子的唐突勁兒,假裝驚慌地躲到一邊,腦子裡在想将計就計的邊界應該在哪裡,出門吃的那顆辟毒的丹藥究竟能撐到幾時。
冬月立馬橫眉豎目地攔在主子面前,怒斥:“何人無禮?”
暖閣裡的人正得到通報迎出門來,一看這個情形連忙來賠罪:“夫人勿怪夫人勿怪,這是我娘家侄兒,隻今日賞梅以為隻有自家人,又因着天冷所以沒設帷帳,唐突了夫人,怪我怪我……”
說話的正是侯夫人劉氏,她嘴上笑着說着賠罪,眼裡卻沉靜地如同一汪死水,那個劉家是侄兒也是躬身後退,手裡卻拿着那枝梅花道:“夫人海涵,某見夫人喜愛,便一時未假思索,既然已經折下,不如……”他眉梢輕佻地歪着說,“就此獻于夫人。”
若是一般的婦人此時此景縱然心有不忿,也會因着主家的臉面息事甯人,斷不會怪罪了。她們倆就笃定了這祁夫人會忍氣吞聲,所以這般張狂。
但是我可不是一般人啊,我今天可就是來找茬的呀。阿琢在心裡嗤笑兩聲,整肅面容厲聲懼色道:“此等狂徒,在我夫家是要即刻仗打三十扔出門外的。”
轉身不等劉氏回應,擡腳進了暖閣,劉氏和她侄兒站在遠處愣了一下,連忙跟進去。
之間阿琢進去之後直奔主桌,姜家的老太君此刻正端坐在主位之上,言笑晏晏,身邊丫頭說道:“這就是祁夫人。”
太君正要說話,卻見阿琢二話不說當面就是一拜:“求老夫人做主。”
老太太驚詫之餘忙問發生了何事,一邊着人趕緊扶阿琢起來。
後趕來的劉氏有點措手不及,不是聽建安的人說這祁宗的夫人性情溫軟麼,本該一來就被拿捏住呀,怎麼鬧到現在這個情形。就這告狀的架勢,也該是她泫然欲泣哭哭啼啼呀,可怎麼看她肅顔厲色,毫不怯場。
暖閣裡熱熱鬧鬧一屋子人,除了姜家自家的人外,還有兖州本地的一些官員鄉紳的夫人,這些人常年都仰着姜家的鼻息,什麼時候見過有人竟完全不給侯夫人面子,都忍不住面面相觑交頭接耳。
劉氏趕緊打了圓場說道:“究竟是子良年紀小不懂事,唐突了夫人,夫人息怒,”心裡怒意翻天,要不是侯爺說今晚務必穩住此人,就憑她也能在侯府喊打喊殺?過了今晚,看你還能不能嚣張。
阿琢絲毫不慌,隻要關城沒動手,自己必然無虞。
老太太聞知了原委也息事甯人,隻說本地本是化外之地,不比建安禮制井然,也請祁夫人寬宏些,饒了侄孫此番,他日必登門謝罪雲雲。
但是阿琢抱着找茬的目的來的,給什麼面子,反正現在場面上她們不敢把自己怎麼樣,頂着祁家二夫人的身份把這趟水攪混,要鬧就大鬧一場。除了深居閨閣的世家貴婦,誰會嚴守這種嚴防死守的禮教約束?
她橫眉冷對地挺直身闆道:“我本來聽聞老婦人治家嚴謹,束人束己,還真是欽佩。今日此番,可算是大開眼界,既然老夫人袒護侄孫,我也無話可說。但今日這麼多人看着,至少也得當面賠個禮數。”
聽她話語放軟,劉氏連忙将侄兒叫進來給阿琢賠禮。
那個侄兒在阿琢面前站定,低頭奉茶賠禮,嘴角還挂着那抹不正經的戲谑。
阿琢看似要去接那杯茶,眸光一動,卻好像不經意打翻了茶碗,滾燙的茶水濺在男子手上,男子驚呼一聲,茶碗掉在地上打碎了。
阿琢忽然冷笑一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道:“好客氣的禮數!讓我看看傷的如何?”說話間一隻手抓住男子一隻手,須臾之間撈了地上一塊瓷片,狠狠一削,一截手指帶着血花噴濺出來,
裡間衆人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隻看到男子瞬間已經撕心裂肺地倒地抱着手哀嚎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