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父母早亡,那患病的嬰兒是?”
“老三是兩個月前我兄弟二人在東郊的野外撿到的,她家人都被流匪殺害,就隻剩她一個人,我們怕她在野外活不下來,就一直養到現在。”
“真是個好孩子!”婦人不禁對眼前這個小小少年刮目相看,亂世之中能帶着幼弟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不僅自己不卑不亢應答得體,難得的是還能對世間如此保守善意。
阿琢看母親眼光贊賞,就覺得這個哥哥肯定很厲害,連大哥都不是經常能得母親誇獎的呢。她搖着小腦袋,把臉靠在阿大手臂上說:“哥哥叫阿大,好厲害啊,一定是最厲害的才能叫阿大吧?”
婦人笑着把她拉過來:“不要失禮。”又讓丫頭端了茶水:“先用些茶點,既然到了此處,就當自己家裡,不要拘束。也不必挂心,我兒行事沉穩,他既應了你,必定會有回音的。”
說罷又沉思,阿穆親自去接郎中,莫不是夫君那邊有所差池?想着有些憂心,讓丫頭帶着阿大和三九去客房歇息,這邊差人去營房詢問。
三九第一次進這樣的高門宅院,忍不住四處張望,薛氏紮根朔州幾十年,俨然就是朔州的土皇帝,這個宅子建的富麗堂皇,但是大景的士兵軍紀嚴明,入城并沒有搶掠,因此除了蕭瑟些,與以往并無二緻。
兩人被引入一間客房,薛府的客房亦是堆金砌玉,奢華異常,三九忍不住東摸摸西摸摸:“大哥,這裡随便幾樣都能夠咱們活一輩子了吧?”
阿大看着這些器物,卻心生厭惡,所謂民脂民膏盡皆在此了。“等三兒送回來,我們即刻就走。”
正說着,方才那個小女孩蹦蹦跳跳地進來了,後面跟着慌慌張張的一個丫頭,明顯是阻攔未成,小女孩笑嘻嘻叫着“阿大哥哥,阿大哥哥……”
阿大怕她跌跌撞撞地磕到,連忙迎着,
小女孩笑着給他開了一個食盒:“這個點心,好吃的,請你吃。”
又打開一個小盒子:“哥哥最喜歡這個茶,阿大你也喝。”
小女孩很莫名的親近阿大,讓他有點慌張,自己從小在這亂世的泥濘中跌爬摸打,隻知道怎麼保命,怎樣豎起堅硬的外殼保護自己,從沒有這樣柔軟的善意,女孩肆無忌憚的好意讓他一時不知道如何是好。
三九倒是适應的很,讓吃就吃,給喝就喝,一頓飽一頓饑的日子教會他有的吃就趕緊吃,他一邊咽着點心,一邊說:“你叫阿琢?”
“嗯嗯,嗯嗯,”小女孩笑嘻嘻地說:“我知道你叫三九。”
三九有點噎住,阿大倒了茶水,他喝了一口忍不住說:“好香啊這個茶!”
“那可是我親手制的茶,肯定香啊。”
三九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才幾歲,能制茶?
小女孩看見他不信,連忙說:“是我親手摘的呢。”她像個小大人一樣說得頭頭是道,“我去年和母親在慎州,有個地方叫鳳凰巢,有一棵幾百年的老茶樹,我親手摘的嫩葉,看着師傅炒的,可香可香啦!”
阿大聽她這樣說,端起茶聞了聞,确實香氣撲鼻。
阿大點點頭說:“你跑出來你母親知道嗎?”
阿琢撅起嘴巴很不情願:“可是待在院子裡好悶啊!”
阿大拿起墊着點心的籠布,手指輕翻,轉眼間疊了一個小老鼠給她,阿琢“哇”地一聲,贊歎起來,這個布老鼠有頭有尾,端的是活靈活現。
阿琢得了老鼠,心滿意足地被丫頭哄回去了,
兩人總算歇了口氣,一直以來過的都是摸爬滾打的饑荒日子,今日吃飽喝足,看着軟和的幹淨床鋪,兩個人到底還是孩子,抵不住困意,天還沒黑就倒頭睡着了。
眼再睜開已經是半夜,阿大點起一根蠟燭,看到桌上早就擺着飯菜,應是下人拿過來,看他們在睡就沒有打擾,雖然已經涼透了,但是他們本就是在底層讨生活的孩子,也沒有什麼講究,兩個人就着昏暗的燭光,又是一頓吃喝。正忙着,阿大向來耳尖,聽到角落一聲呓語,吓了一跳,連忙端着蠟燭走過去,居然是阿琢,小小的娃娃,躺在角落裡的軟塌上,睡得迷迷糊糊,縮成一團。
阿大連忙叫她:“阿琢,阿琢……你怎麼睡在這裡……”
阿琢迷迷糊糊地坐起身來揉揉眼睛,看着阿大和遠處在昏暗中還在大吃大喝的三九,想了半天才說:“我趁丫頭不注意,想來找你們玩,可是你們都睡着了,我就想也睡一會等你們醒……”
阿大有點哭笑不得,這個娃娃怎麼這麼粘人呢?這不下午才送走的麼?
正想着,少年忽然眼神一變,一口氣吹滅蠟燭,小聲說:“噤聲!”
阿琢不禁瞪大了眼睛,遠處的三九也停住了咀嚼,黑暗中,遠處隐隐約約傳來晰晰索索的腳步聲,蹑輕了手腳,聽着絕不是丫頭下人。
阿大靜靜地站起來,朝三九看了一眼。三九擦了擦嘴,輕手輕腳走到窗邊,小小地掀起一道縫,趁着月光,看到有隐約七八個影子沿着走廊走來,手裡寒光反射,明顯是刀劍之類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