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曉沒再說話了。
早自習後,宗瑩華讓江詹将成績單貼在了黑闆右側。
第一名是江詹,第二名藍桉,兩人年級排名也是這樣。宋思月班級第八,年級第二十五。彭遠晴如她說的那樣,穩定倒數第八。而一直埋頭苦學的蒲曉…
全班共四十二個人,蒲曉排名二十八。要是按照彭遠晴的排法,那蒲曉倒數第十四。
看到蒲曉這個成績,驚訝的不僅她本人和彭遠晴,還有從來不看成績單今天卻在路過黑闆時多停留了兩秒的藍桉。
數學和語文都快不及格了。
數學還能理解,語文是怎麼做到的?
想想蒲曉那個口音和思維能力,好像又能理解。
“我不能理解。”座位上的彭遠晴說。
聽到動靜,回到座位上的藍桉側耳傾聽。
彭遠晴說:“你這成績都快跟我一樣了。”
蒲曉抿唇,面露沮喪:“是我沒學好。”
彭遠晴一看,連忙笑道:“不。肯定是你剛來三中,還不太熟悉,你想,你來才幾天呀?跟不上學習進度很正常。咱們别氣餒,下個月加油。”
蒲曉多多少少有被安慰到,她勾唇,沖彭遠晴笑:“…謝謝。”
彭遠晴“哎!”了聲,雙手捏起蒲曉臉頰,轉移着蒲曉的注意力,說:“我發現你剪了頭發之後看着好乖喔!讓我捏捏!”
藍桉落在書上的視線錯開,移向後方。
可她什麼也沒看見。
她的視線被過道突然多出的人影遮擋。
“讓我也捏捏?”
帶着調侃語氣的男聲在亂哇哇的教室響起,卻又準确無誤地傳到了彭遠晴和蒲曉的耳中。
彭遠晴手一松,沖着張超瞋目道:“男女授受不親,你注意點。”
“那你說偷東西分男女嗎?”張超問了這麼一句,隻見彭遠晴唇緊緊抿了起來。
張超嗤了聲,靠坐在了蒲曉桌邊,低頭問蒲曉:“你說你天天學,咋才考這麼點分?”
“你考的很高嗎?”彭遠晴在旁邊為蒲曉說話。
張超啧了聲,看了一眼彭遠晴後,又跟蒲曉說:“你知道她上半學期偷班裡的班費嗎?你還跟她玩?不怕她偷你錢啊。”
蒲曉怔住,轉眸看向彭遠晴。
彭遠晴卻沒看她,反而怒目望着張超,嚴肅道:“誰偷錢了?班長都替我說清楚了,錢不是我偷的,隻是不小心夾在了我書包裡,我當時就已經交給班長了。”
“誰知道是不是你偷錢被發現,才找的這樣的借口。”
彭遠晴緊咬着唇,眼睛在一瞬間紅了起來。
所有人都這麼想。所以她沒有朋友,隻能一個人坐。好不容易有了蒲曉,她也會…覺得自己是個小偷嗎?
她小心地看向蒲曉,想看蒲曉臉上的表情是厭惡還是遠離…
等她看清了,心蓦的一疼。
蒲曉臉上全是擔憂。
蒲曉手扶上彭遠晴肩膀,道:“别理他。”
張超聽到,頭轉向蒲曉。本想說什麼的,視線忽然定睛在了蒲曉的書包上。
“欸?你換書包了?還是Nike的。”張超說着就從蒲曉桌子裡将書包抽出來,拎在手中。
“這書包還是新款,不便宜吧?你花多少錢買的?”
被他拎着的書包晃晃悠悠地蕩在空中。如同被命運扼住脖頸的無力反抗的弱小人類。
“不對,你不還跟老師申請貧困生補助呢?怎麼還有錢買牌子包啊?這是假的吧!從哪買的假包,還挺真呢。”
張超一邊笑一邊說。
導緻原本亂糟糟的教室,全都注意到了被舉在半空的藍色書包。
原本深海似的藍,這會兒慘淡到,像是幹涸了的宇宙。
原本還在安慰彭遠晴的蒲曉,頭低着,低到像是地心吸力不願放過她。
就這樣低着頭,一聲不吭。
聽盤旋在頭頂的刺耳的調侃笑聲。
她的手一點一點蜷了起來。
她已經惹過一個人了,雖不知道為什麼那人還沒來找她麻煩,可…她不能再惹事了。
隻要不理他,很快就過去了。…對吧?
指甲生生刺在掌心。蒲曉難受到心疼。
張超模仿着蒲曉的口音,說着一些自認的玩笑話。先前跟他一起的那幾個男生,也都湊過來,評價蒲曉的假書包,還評價着蒲曉剪短的頭發,也用蒲曉的口音評價着她那雙泛黃的帆布鞋和她的成績。
班裡哄堂大笑。
熱鬧的不行。
好像沒有人注意到已經低到塵埃似的蒲曉。
坐在第一排的江詹張嘴,剛要出聲管制。可在看到某個從座位上起身,往蒲曉方向走的人時,她又啞了似的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你說她的書包是假的,那怎麼不說你腳上的AJ是莆田貨呢?”
藍桉一開口,教室忽然間靜了下來。
沒有人料到,藍桉會站出來替這個轉學生說話。
張超扭過頭,見到是藍桉,笑了聲:“老子穿什麼鞋關你屁事?”
“那她的書包怎麼樣,又關你什麼事?”
張超早就不爽藍桉了,沒想到這個時候藍桉還要出來多一句嘴,“你管得着嗎你?!是不是管太寬了?跟你有什麼關系?”
聽到藍桉聲音的那瞬,蒲曉就擡起了頭。
這時藍桉走到蒲曉桌邊,俯身,用袖子輕擦掉蒲曉濕潤了眼角的淚痕,又極其溫柔地捏了一下蒲曉臉頰。
“哭什麼?有我在。”
說完,藍桉如同第一次見面時,低睨了蒲曉一眼,直腰,轉身,側眸。
“她叫我一聲姐姐。”
她完全擋在蒲曉身前,沖着張超,微挑眉,語調平靜卻不容忽視:“你說關我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