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潤回憶着這兩年裡的點點滴滴，小屁孩很麻煩，經常又哭又鬧吵得他頭疼，但有了他之後，申潤像是擁有了某種精神寄托。

他開始期待回家，期待周末，原本隻有他一個人的房子開始有人等着他回家，那小屁孩句句有回應，他再也不用對着空氣自言自語，看着他一天天長高，一點一點學會說九州話，也帶給申潤莫大的成就感......

兩年時間說長也不長，但申潤已經習慣和申澤一起的生活，他不敢想象如果申澤就這樣離開，自己會不會像兩年前申南昭離開的時候那樣情緒崩潰。

申潤知道自己沒有義務對一個和他沒有任何關系的小孩負責，但是他做不到扔下申澤一個人在這裡等死。

如果現在扔下申澤走了，那我和我痛恨的人有什麼區别？

他下定決心，無論申澤究竟是不是患上了納米機械排異，他都要想辦法讓這小孩活下去。

*

申潤回到那家CLUB，在某個角落找到那個黑皮胖子，“你之前說的還算數嗎？”

胖子戴着墨鏡，嘴角勾起微笑，“當然，想通了？這就對了，誰會跟錢過不去？”

申潤看着他，問出一個問題，“你總共找了多少人幹這活兒？”

胖子不明所以，“帶上你一共十個，為什麼問這個？”

“每個人的報酬都一樣嗎？”

“嗯哼。”

申潤雙手派在玻璃茶幾上，目光中帶着冷靜，“讓其他九個人出局，這活兒我一個人替你辦，他們的報酬全部歸我。”

胖子聽着他狂妄的口氣，瞬間被逗樂了，“你連是什麼活兒都不知道呢，就敢說這種話，小子，掉錢眼裡了吧。”

“我不需要知道。”申潤直視着他，“天底下就沒有我申潤辦不到的事。”

或許是被他眼中的自信折服了，那胖子最後竟真的同意了他的要求。

他給了申潤一個地址，要他攻破那裡的防火牆，将其中的數據拷貝一份出來。

一個小時後，申潤扔給他一個硬盤，隻說了一句，“搞定了。”

胖子将硬盤插進電腦裡，看着屏幕，也隻說了一句話。

“牛逼。”

“小子，聽我的，千萬别走正道，你會成為傳奇，名揚天下......”

申潤對成為什麼狗屁傳奇沒興趣，他隻想要他弟弟活下去。

胖子信守承諾，趕在天亮之前就結清了報酬。

申潤拿着那筆錢趕回醫院，辦好了所有的手續，幾天後申澤終于醒了過來，他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哥哥。

紅發護士也終于相信申潤不是拐帶兒童的少年犯，偶爾會關心申潤有沒有吃飯，還會把自己的工作餐分給他吃。

申潤每次去看望申澤，他都會睜着一雙藍乎乎的大眼睛盯着哥哥看，明明還在生病，臉上卻沒有他這個年紀該有的恐懼和害怕。

申潤笑着，故意吓唬他，“你就不害怕我不要你了嗎？”

申澤聲音微弱，“不怕，哥哥天下第一最最好。”

聽見弟弟的聲音，申潤緊繃着的心髒終于可以稍稍喘口氣。

醫院還沒有找到病因，申澤也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醫生多次旁敲側擊的暗示他，人可能要不行了，做好心理準備。

申潤無法接受，隻能一遍遍哀求醫生，一定要救他，無論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他都願意。

他站在小孩的病床前，小聲說着，“你一定要快點好起來，不然家裡的那些好吃的都要被我吃光了。”

申澤看着他，“如果我沒救了的話，就讓我死了吧。”

申潤的心猛地收緊，不明白申澤這個年紀的小孩子為什麼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知道什麼是死嗎就天天挂在嘴邊？”他露出一個略帶苦澀的笑容，“放心吧，有我在，一定會讓你好好活着，健康長大。”

“我知道我會死的，哥哥，好疼，讓我死了吧。”

申潤低下頭，眼角濕潤起來，“不許說這樣的話，你要好好活着，不可以丢下哥哥一個人。”

申澤說，“哥哥，你過來。”

申潤在他病床前蹲下，紮滿各種針管儀器的小手顫巍巍地擡起，“哥哥，把你的手給我。”

申潤照做，他看見申澤在他覆蓋着傷疤的手腕處做了個打結的動作，“你知道嗎，緣分深重的兩個人從出生開始，這裡就會纏上一根看不見的絲線。”

“哥哥，有了這根線，我下輩子就還能找到你，到那個時候，我想當你的親弟弟，想和你做真正的家人。”

申潤把頭埋在潔白的床單上，聲音中帶着哽咽，“這些都是誰教你的？人沒有下輩子，就算有，你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嗎？如果哥哥找不到你了怎麼辦。”

申澤稚嫩的聲音在耳畔回響，“不會的，我會找到你的，無論你在哪裡，我一定會再次回到你身邊。”

他的話像一把錐子，申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不要，不要死，我要你這輩子就一直在我身邊！”

紅發護士聽見動靜，走過來壓着聲音怒斥他，“這裡是病房！”

她把申潤拖走，給了他毛毯和一杯熱可可，她在自己胸前點了三下，告訴申潤，“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上帝會保佑你。”

申潤緊緊攥着發燙的馬克杯，眼淚滴了進去，他從不迷信鬼神，卻在此刻發自内心的希望有誰來救救他的弟弟。

神啊，你不能對我這麼殘忍，為什麼一次次給我希望，又要一次次将它剝奪。

如果可以的話，我願意承擔一切代價，隻求他能一直在我身邊。

*

或許是他的虔心真的感動了某個神明，申澤真的挺過了最兇險的那幾天，檢查結果出來了，萬幸，不是納米機械排異。

他讀的那所小學開在下城區一家不合規的工廠旁邊，申澤無意間吸入了工廠排放的有毒氣體後重金屬中毒，再加上一些遺傳病，讓他的症狀看起來很像納米機械排異。

雖然這些對一個小孩來說也是可以緻命的疾病，但比起納米機械排異那種絕症還是好上太多。

申潤松了口氣，上天待他不薄。

而他應許的代價也很快到來，那個黑皮胖子落網了，他直截了當的供出自己的同夥，聯安局的人打開申潤公寓的門，用手铐铐住他的雙手時，他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那個胖子讓他黑的是亞蘭軍工的數據庫。

媽的，國家軍工企業的數據庫，就算申潤是未成年，也夠他吃一輩子牢飯了。

申潤以為自己這輩子完了，但在他告訴那個名叫路雲的男人，他隻用了十五分鐘就駭入了數據庫的防火牆後，路雲先是大發雷霆找人開除編寫防火牆的工程師，随後給了申潤兩個選擇。

“第一個，我把你移送到警方那裡，就你幹的那些事，這輩子别想再見到你家人了。”

“第二個，把你的天賦用在正确的地方，放棄你現在的學業，加入我們。”

申潤沒有任何辦法，他不可能去蹲監獄，申澤還那麼小，還需要他的照顧。

他放棄了與星野航空的合同，在那個神秘男人的幫助下，也沒有承擔任何違約金。

之後的幾個月，經曆了漫長的治療過程後，申澤奇迹般地挺了過來，甚至還長高了不少。

看着那小屁孩再次活蹦亂跳，每天在他眼前“哥哥”“哥哥”的瞎叫，他覺得自己做什麼也都值了。

十六歲的某一天，申潤跟随路雲來到一處秘密的陸軍基地，那裡是一所學院，為國家培養特殊人才的學院。

在那天，他與夢中的星辰大海背道而馳，跟随着蜿蜒的公路一同駛向命中注定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