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潤揉了揉自己的額頭,随後進入正題,“我想請教你的問題,是關于你之前提到過的‘極限編輯器’。”
“L.E.?”
赫爾曼有些驚訝,“申哥,你怎麼會對那個感興趣?”
“嗯,自從你上次提到那東西後我就一直記着它。”
申潤說,“我想問的是,在你們之前的實驗記錄中,植入了L.E.的測試者,有沒有躲過副作用,沒有成為瘋子的正常人。”
赫爾曼的全息投影搖了搖頭,“沒有,無一例外,那些測試者全部患上了賽博精神病,從理論上來說,這是注定的結局。”
他的話讓申潤的心沉重了幾分,“注定的...嗎?那這個病的結局也注定是精神失控?”
“探讨這個問題前,申哥,在你看來,什麼是賽博精神病?”
“呃,一種由于義體植入過多導緻的精神類疾病?”
“這是大衆層面的概念,實際上,很多實驗數據表明,有很多義體化改造程度小于百分之五的人也患上了這種疾病。”
說到這裡,赫爾曼突然笑了兩聲,“關于賽博精神病,其實還有一種廣為流傳的陰謀論。”
“這部分人堅持認為,賽博精神病的出現是由于各大公司生産的植入物存在嚴重缺陷,公司方面不願意承認他們的設計失誤,就把各種原因導緻的精神失常,義體失控等由殘次品植入物導緻的問題包裝為賽博精神病,并組織相關的防暴部門以維護治安之名,光明正大的消滅證據。”
“中端和售後那邊我不敢保證,至少像我這樣的前端研發工程師,我們絕對是世界上最希望賽博精神病絕迹的一群人。”
申潤臉上帶着疑惑,“那由你們看來,賽博精神病到底是什麼?”
赫爾曼推了推黑框眼鏡,“我認為,賽博精神病可以類比為一種程序故障。”
程序故障?
申潤對這四個字非常熟悉,卻一時沒能理清這兩個名詞之間的聯系,臉上的疑惑更甚。
“人腦處理信息的邏輯和植入物有着本質上的不同,大腦處理信息的方式具有模糊、非線性的特性,這種特性也是人類能處理更深層次、更複雜的情感的關鍵。”
“而義體機械為了保證能在我們身體裡正常運轉,需要更多更強的精準計算,這個需求削弱了大腦底層模糊計算的部分,或者可以幹脆說是削減了一部分人性。”
“當人腦無法再處理複雜的情感時,自然就會出現精神失控,怎麼樣,像不像程序故障?”
“我好像明白你的意思了。”申潤用手托着下巴,目光中帶着深沉,“兩種不同的運算方式無法并行。”
“差不多就是這樣。”赫爾曼颔首,“除非更換一個功率更強大的大腦,不然這個病就是無解。”
“那抑制劑呢?”
赫爾曼歎了口氣,“首先,市面上流通着的抑制劑并不能真正起到什麼作用,大部分隻是圖個心理安慰,真正起到作用的那部分都受到嚴格的管控。”
“而且,抑制劑并不是解藥,相反的,那東西更像是以毒攻毒。我知道一種名叫‘Lethe’的抑制劑,是L.E.項目的副産物。”
“‘Lethe’以阻滞神經反應的方式減少模糊計算從而降低大腦的運算負荷,除了注射後會喪失三個小時的行動能力外,還會傷害被注射者的大腦皮層,造成記憶功能損傷。”
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慨歎,“簡直就是飲鸩止渴。”
申潤右手插在西褲側兜裡,手掌心中還攥着昨晚申澤交到他手上的那支試劑,不出意外,這東西應該就是赫爾曼說的“Lethe”了。
雖然早就猜到申澤在騙自己,但真相還是讓他很不是滋味,還好,他沒有腦殘到真的把這東西推進弟弟的頸内靜脈。
“但義體改造是可逆的,如果是直接将所有植入物摘除呢?”
“這個可逆也是有前提的,申哥。”
赫爾曼臉上的表情有些無奈,“義體改造程度百分之三以内的才是完全沒有副作用的可逆,高度義體化後重新摘除植入物,就算換回的是原生組織,也幾乎是生活無法自理,半癱瘓的廢人了。”
申潤用左手捂着半張臉,“那就是說這個病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可以這麼理解......”
赫爾曼就算是再遲鈍,也能察覺出自己上司的情緒不對勁,他的全息投影撓了撓頭,安慰道,“其實,任何事物都不是絕對的。”
“如果這個人的信念足夠堅定,也有可能在模糊與精确之間找到平衡點,與義體和平共處下去的。”
他說,“減少暴力行為,多做一些保持人性的事,從理論上來說也可以降低失控的風險。”
申潤稍微提了提精神,“保持人性的事?具體是有哪些?”
“呃,這個就因人而異了。”
兩人正聊着,門廳傳來動靜,趁他睡覺的時候偷偷溜出去“放風”那人回來了。
他向赫爾曼博士表達感謝後切斷了通訊,走出書房來到玄關。
“你去哪了?”
申潤啧了一聲,“出去之前不會打一聲招呼嗎?連這個也需要特意......”
他正要再訓申澤兩句,一擡頭,卻看見弟弟靠在入戶門上,全身上下散發着低氣壓。
那張精美的臉龐上還挂着兩行淚痕,他的眼睛微微泛紅,還在不停向外湧着眼淚。
“小澤?”
申潤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怎麼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