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澤眯着眼睛,嘴角帶着笑,他仔細打量着眼前氣息不穩,滿臉潮紅的申潤,似乎想把他現在的樣子一點一點銘刻進自己腦中。
他伸手按了一下申潤的唇珠,有點想咬一口,“哥,為什麼你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和之前一模一樣,你是吸血鬼嗎?都不會變老。”
申潤剜了他一眼,“你哥我天生麗質。”
他推開申澤,徑直走向島台處,“趕快把吃的端過來。”
申澤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心情正好,幾乎是蹦跶着去廚房盛飯。
等到吃飽喝足,他又眨着可憐巴巴的大眼睛看着哥哥,“今天能和你一起睡嗎?”
申潤想都沒想就拒絕,“不行,這麼多房間,非要擠着睡。”
“可是,今天發生了那麼多事,我有點害怕......”
申潤被他逗笑了,“不是還讓我誇你槍法好嗎?我還以為你不害怕呢。”
“我第一次殺人,怎麼可能不害怕,哪怕殺的是個通緝犯。”
申潤敏銳地捕捉到弟弟眼中閃過的幾縷恐懼,他想起自己第一次殺人的時候,連着一周沒睡好覺,每次閉上眼都能回想起當時血腥的場面,申澤能不害怕就怪了。
他伸出手安撫性地揉了揉申澤的頭發,“别想了,已經過去了。”
申澤咬着自己的下嘴唇,眼睛和眉毛都要耷拉到地上,“真的不行嗎?求你了......”
申潤最受不了他這副樣子,心一軟,幹脆随他去了,“好了好了,先去床上等着我,我這邊還有點事沒處理完。”
幾乎貼在他身上的青年立刻露出笑容,他勾着申潤的脖子,在哥哥側臉親了一口,“哥你真好,你最好了。”
随後他快步沖向浴室,洗澡去了。
申潤看着弟弟跳脫的背影,眼神中滿是複雜的情緒。
他走進書房,水野已經在線上等着,全息裝置啟動,淡藍色的投影出現在房間内,戴着圓框眼鏡的眯眯眼先是朝他點了下頭,“申哥。”
随後立刻開始彙報工作,“我收到您消息的時候,一刻沒敢耽擱,馬上調了附近的人過去,他們到的時候屍體已經被銷毀了。”
申潤眸光黯淡,“動作夠快的。”
他拿出那柄已經被他清理幹淨血迹的武士刀,掃描之後将建模傳給了水野,“認識嗎?”
水野的全息投影手中多了那柄武士刀,他來回翻看,很快确認,“嗯,不是現代武器,古法鍛刀技藝,一般人弄不到這麼名貴的東西。”
他停頓了一下,很快補充道,“八岐機動隊的那位酒井先生很喜歡收集古刀。”
“酒井和也......”申潤握着刀柄,喃喃着那個人的名字,“藏都不藏一下,我可以理解為他在向我發戰書嗎?”
水野沉吟一聲,“在我們的文化中,确實有這一層意思。”
思考了片刻後,申潤收起那柄武士刀,“我知道了。”
他看向水野,“還有一件事,本來是要交給遲雨去辦的,但是那小子這幾天在學校忙着期末考試周,隻能你來了。”
别看遲雨那家夥已經在翡翠灣區的情報組織裡玩槍玩炮、身擔要職,實際上還是個沒畢業的大學生,他荒廢了整個學期的課程,隻能哭着回去臨時抱佛腳。
“資料傳過去了,是一家總部設在阿利西亞的娛樂公司,你想辦法,查查他們的底細。”
申澤那标準的持槍姿勢在他眼前揮散不去,他笃定這七年中申澤經曆了很多他無法想象的事,在巨大的心悸褪去之後,申潤隻感到深深的無力。
如果自己沒有離開他,一直陪在他身邊,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申澤依舊是那個天真無邪的漂亮孩子,永遠不會和血腥與暴力扯上關系。
隻要想到自己不在的時候申澤或許遭遇了許多危險,是沒有人為他撐腰他才會拿起武器保護自己,強烈的自責就會将申潤淹沒。
申潤想着,也許這才是他對今晚發生的事感到恐懼的根源。
“還有,調一份這家公司内部的員工檔案給我,名字是申......”
說到這裡,申潤突然頓住,不對,“申澤”并不是真實的名字,他的居民檔案上寫着的并不是這兩個字。
是什麼來着?
越是努力去回憶,他越是想不起來,申潤甚至能記得申澤的母親名叫周智敏,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弟弟的真名。
如果現在去問的話又顯得太刻意,那孩子在這些事情上很敏銳,說不定會猜到自己在調查他。
申潤想了想,最終找到了解決辦法,“把他們所有姓‘周’的員工檔案都發我一份。”
*
回到卧室的時候,申澤已經躺在床上睡着了,他緊閉着雙眼,嘴角還挂着淡淡的微笑,像是在做一個美夢。
申潤走到床前,安靜地蹲下,平視着申澤熟睡的側臉。
申澤說他這些年沒什麼變化,但是申澤自己卻變了很多,兩側的臉頰肉消失得無影無蹤,五官也更加深邃,越來越像從古典油畫中走出的麗人。
隻是這份美好不知在何時染上了幾縷不該有的陰郁,申潤感覺有一柄鋒利的小刀正在剜着自己的心口。
申澤不該喜歡自己,這個不該指的并不是兩人之間的關系,正如申澤所說,他們并不存在任何不該有的倫理關系,這個不該來自于申潤自身。
他也是偶然發現,少年時期被抛棄的經曆對他造成了不輕的心理創傷,與通常的情況不同,申潤仍舊可以向旁人投去關懷和善意,卻無法接受任何對自己的喜歡或愛。
對他來說,他人的感情是對方随時可以收回的東西,他隻有暫時的使用權,永遠不可能擁有所有權。
在他三十多年的人生中隻有一段不長的戀愛經曆,是路雲長達十年的耐心追求才讓他慢慢放下心中的戒備,并且這份經曆最後也算是對他造成了二次傷害。
所以當申澤說出那句“你根本算不上我哥哥”時,他才會感到慌亂,如果他們兩個之間不是家人的關系,他又有什麼理由心安理得的接受申澤的關心和愛呢?
他伸出手,覆上申澤的臉頰,輕輕撫過纖長的睫毛,用微弱的聲音說着,“對不起。”
是哥對不起你。
申潤上半身前傾,在床上那人光潔的額頭上烙下輕吻,他動作輕柔,卻還是弄醒了睡夢中的申澤。
“哥......”
俊美的青年眼睛都沒睜開,夢呓般喊了他一聲,伸出手将他拉到床上,從背後緊緊抱着他。
像是發号施令一般,申澤嗓音低沉,“睡覺。”
感受着背後傳來的溫度,申潤在無處不在的柑橘香中閉上了眼睛。
離開吧,離開聖格蘭奇,離開我身邊,去一個和平的地方,慢慢忘記這份不該有的感情,平安健康的活下去。
這是他能想到的,對申澤來說最好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