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他們之間存在一個名為“親情”和“愛情”的“L”,誰是豎線誰是橫線呢?劉紹君後來想過很多次。過去的七年多時間裡,樓璨都是那根橫線,那一天,他下定決心要和樓璨在一起的那一天,樓璨變成了豎線。可是冷靜下來後扪心自問,在這個“L”裡,到底誰是橫線誰是豎線呢?或許,那天的确是一時沖動吧?
不過,都不重要了,因為你是他的“橫線”。而且,你也沒什麼好怨恨的,因為你們之間的這個“L”,你是全責。
好吧,回到之前那個問題,嘗試過後發現無法占有,怎麼辦?像之前那樣意志消沉、心如死灰嗎?有什麼用呢?不為你的“所求”做任何努力,隻無能地絕望、傷心、難過,本質上其實不過是一種作秀罷了,作給自己看,作給那個人看,作給關心你、愛你的人看,讓大家知道,我愛他,我好愛他。然後呢?這就是愛嗎?不這樣就不是愛嗎?好好地活着,默默祝福他、守護他,大家各自安好,就不叫愛了嗎?怕他以為他在我這兒不重要吧?怕我自己也以為是因為我不夠愛他吧?看,就是作秀。
可是,我真的好想他,想觸摸,想擁抱,想親吻,想融為一體,想占為己有,想得快要瘋了……
那就換一種方式想,好好活着想、帥氣地想、笑着想,不然,很快,你就會漸漸發現,一個日漸消沉的你在不知不覺間早已配不上他了,到時候,你可能就連想他的資格都沒有了……
汽車的聲音,啊,又天亮了嗎?哎,又一個晚上過去了,劉紹君,答應我,這是最後一個這樣的晚上,好嗎?
等等,那車是停在這兒了嗎?會是誰呢?
如果是前些天,他大概率是沒有什麼心情關注這些的,甚至不會有一絲絲好奇心,但今天,或許是因為身心終于通暢了吧,鬼使神差地,他突然對外界有了一些好奇心。
他拿起手機一看,嗯?才四點?難道是鄰居家?或者,難道聽錯了?還是幻聽了?好像沒有聲音了,應該是聽錯了吧。
好吧,那……既然想通了,就睡吧。
可是……還是睡不着……為什麼呢?外面有人嗎?我确定,剛剛是有聽到汽車停下來的聲音的。這個點,會是什麼人呢?外面還在下大雪吧?已經連續下了很多天了,波士頓的冬天總是這樣……
樓璨連夜飛來的波士頓。昨晚劉紹禹離開後,他媽媽聞訊着急地趕了過來,問他怎麼回事。他眼裡泛着淚光,哽咽地說:“媽,我好想他。”
這是他第一次對他媽媽坦誠他對劉紹君的感情,在這之前,他沒有對任何人承認過,盡管他知道媽媽他們應該都心裡有數,但他仍然固執地堅信隻要他不說,他和劉紹君之間就什麼都沒有,劉紹君就不是同性戀,劉紹君就還是可以清清白白地、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地回歸他的正常人生。
雖然他仍然沒有說名字,但他媽媽當然懂,也立刻猜到劉紹禹突然打他肯定是因為劉紹君。雖然不确定為什麼時隔兩個多月突然這樣具體是為的哪般,但他媽媽心疼極了,跪在地上,抱着坐在地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看起來慘兮兮的他的腦袋親了親,說:“沒事的,傻孩子,那媽媽帶你去看看他,好嗎?”
他當然沒有讓媽媽連夜陪他舟車勞頓,但他自己來了,到達波士頓的時候,正值波士頓的周日淩晨三點多,上城的周日下午四點多。波士頓的溫度很低,還下着大雪,因為連日的大雪,路邊已經有很厚一層積雪了,路上也因為沒有被及時清理而積起了不少。他沒有讓車直接開進他位于劉紹君家對面的家裡去,而是停在了馬路邊,路的左邊是他自己的房子,右邊是劉紹君的。路上沒有其他車也沒有其他人,路燈也早就熄滅了,整片街區都在寂靜和黑暗中沉睡着。
其實他也不知道這麼着急飛過來有什麼意義,作秀嗎?減輕一點自己心裡的罪惡感嗎?畢竟他這一趟也沒有什麼特别的目的,他不知道他該做什麼又能做什麼,也沒有要去見劉紹君的意思,尤其是在劉紹禹警告他不準再出現在劉紹君面前後,他更加不可能擅自沖動地去見劉紹君了,他隻是既抓心撓肺地想劉紹君又惶惶不安地擔心他,覺得必須立刻馬上親眼确認他是好好的才行。
他下了車,踩在了積雪上,站在劉紹君房子的院門外,遙望着劉紹君的卧室方向。他不知道他想幹嘛,大概就是想自虐吧。他是直接從宴會過來的,并沒有穿很多,但他變态地享受着這種嚴寒刺骨的感覺,尤其當寒風和雪花落在他臉上的傷口上的時候,那種撕裂的痛感,能讓他短暫地無法思考,也能短暫地分散他内心無處安放的快要令他窒息的不安和心疼。
突然,他看見劉紹君卧室的窗簾好像動了動,他想當然地以為是他眼花了,但他的心仍然立刻提到了嗓子眼,甚至不由地屏住了呼吸,眼睛更加一眨不眨地盯着那兒。然後,他失望地發現,好像真的是眼花,因為那一下之後,那兒就沒有動靜了。但失望過後,他又是一陣慶幸,還好……
但……不等他慶幸完,劉紹君家的大門就被打開了,然後,一個人影從裡面沖了出來。
他大吃一驚,盡管根本沒看清楚那人是不是劉紹君,仍然條件反射地轉身想拔腿逃跑。
“站住!”劉紹君穿着薄薄的真絲睡衣,踏着棉拖鞋在大雪裡邊跑邊大吼道,“樓璨!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