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舅蹲一邊着急的說:“怎麼又給哭上了?嘉月聽話啊不哭了,臉上剛上的藥,回頭沾上眼淚疼的是你自己,你嘴巴張這麼大嘴巴不疼了?”
疼!
可是她看見姥爺了!
“嗚嗚嗚……姥爺,你來接我了?姥爺……”佟嘉月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我這不是做夢吧?”
三舅看她哭的兇着急,站起來又蹲下,想給她擦眼淚又怕弄到傷口,隻好先哄她:“别哭啊,臉疼不疼?做啥夢啊做!你忘啦,昨天你媽把你打成這個樣子,嘴都給你撕爛了,氣的你半夜從家裡跑出來,一晚上跑了三十裡地,天快亮了才到,離家出走你可真能耐,還用你姥爺接你?”
二舅媽難得生氣,小聲的嘟囔聲從廚房傳出來:“二姐真是的下手忒重,看把孩子打的,她不心疼我心疼。”
說起這個姥爺就氣!
這麼多孩子裡就數大閨女腦子軸,再怎麼怄氣沖大人去,孩子有啥錯!
他心疼外孫女,将碗往前遞了遞,聲音硬邦邦的:“不要哭了!快吃!”
姥爺就是這樣一個人,沉默寡言,一輩子不會說軟和話,看上去不苟言笑有些嚴厲。
冷不丁的吭一聲,别說三舅小舅 ,二舅那麼大的人了,還得小心翼翼琢磨是不是自己哪做錯了。
大家都怕姥爺,小時候的佟嘉月也怕。
隻要姥爺的聲音帶有一絲的不悅和生氣,哪怕隻是聲音稍微大一點,佟嘉月絕對會低着頭掉眼淚。
現在的佟嘉月依然掉眼淚,卻沒有低頭,她擡着頭,淚眼朦胧的看着姥爺,眼淚越掉越兇,哭的直打嗝。
姥爺就以為自己太兇了,吓到她了,他不會哄孩子,怕在這裡孩子繼續哭,幹脆把碗遞給三舅,自己去廚房燒鍋。
“文武,你帶她吃東西。”
三舅應了一聲,接過來。
等姥爺進來廚房,他往佟嘉月的正前方移了移,小聲說落:“你說你咋這麼能!你就不怕掉到水井裡淹死了?”
“就是就是!你可真能!”
說話的是小舅,跟在二舅後頭進院子,倆人扛着鋤頭剛從地裡回來。
小舅前段時間非要辍學回家幹活,被姥爺打斷兩根燒火棍,他說啥了?他啥也沒說不是,更不敢離家出走。
小嘉月可太能耐了。
氣性真大!
但是吧,家裡隻有男孩挨打,二姐三姐沒挨過打,說不定就是二姐沒挨過打,不知道有多疼,打人才這麼使勁。
看把嘉月給打的,整個一張豬頭臉,确實慘了點。
小舅越想越同情佟嘉月,吐着舌頭沖她扮起搞笑的豬頭。
佟嘉月不但沒笑,哭的更傷心。
小舅也在這裡,小舅也年輕了。
那年她和佟嘉陽一起考上高價高中,爸媽給佟嘉陽湊了八千高價費,沒有管她,姥爺厚着臉皮借錢沒借到。
“你們嘉月三天兩頭頭疼,就不是讀書的料,趁早回來種地,别瞎折騰浪費錢,浪費也不能浪費你們的錢,有她爸媽呢。”
這話不知道怎麼傳到小舅耳朵裡,小舅氣壞了,不同意她複讀再考一回,非說她聰明有出息,非說她一定能考上大學。
不知怎麼的認識一幫人,跟人合夥做生意,沒掙到學費,還被人騙了,一下子賠掉好多錢,怎麼都還不起的錢!
他跟佟嘉月哭一頓說了好多對不起,跑出去躲債再也沒回來。
他跑了姥爺不能跑,跟二舅三舅背起債,除了佟嘉月的開支,掙一個還一個,掙兩個還兩個,于是二舅和二舅媽沒錢看病生個孩子,三舅沒錢說媳婦。
二舅和二舅媽說有嘉月就行了,把嘉月供出來就圓滿了。
三舅說不結婚,打一輩子光棍,姥爺不同意。
後來三舅不忍姥爺發愁,悶聲不響的找了一家給人當上門女婿,上門女婿哪是好當的?對方幾乎不讓他回來隻讓他不停的掙錢。
一大家子就這麼走的走散的散,到頭來,姥爺身邊隻有二舅和二舅媽。
佟嘉月停止了哭泣,抽抽搭搭地吸着氣,心想,多好啊,大家又聚在一起了。
就算是場夢,就讓她停在這場美夢裡,永遠都不要醒來。
小舅見她眼神直愣愣的,給她一個腦瓜崩,“傻了,你……哎!你打我幹啥!”
是三舅,使勁彈了小舅一個腦瓜崩,罵道:“她被打了頭你不知道?本來就頭疼你彈她幹啥?手欠!”
小舅讪讪地将手背在後頭,不吭聲了。
站在一旁的二舅搖搖頭,警告一眼小舅,将手蹭了蹭褲腿,從兜裡掏出一顆綠色的軟糖,走過來喂到佟嘉月嘴裡。
然後笑吟吟地問:“嘉月,甜不甜?”
二舅媽胖胖的身子擠過來,拿濕毛巾給佟嘉月擦臉,生怕弄疼了她,擦的特别慢。
佟嘉月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再看看自己小小的手,突然想到了一種可能性。
她這是重生了?
重生在了六歲那年!